士兵们下意识朝此人看去,才发现将军来了。
年少的将军光是站在那,不发只言片语,便如宝刀一般,一眼便让人感受到雄厚的能力,此时他没有攻击性,正如没有打开刀鞘,光华内敛,但偷看一眼,也依稀能感觉得到。
刀鞘打开之时,便是宝刀锋芒毕露之时,锋利的刀锋必然迫得寻常人等只能在他面前卑躬屈膝,胆颤心惊。
相信没有人会想要站在一把杀人的刀的对立面。
偏偏是这么一把杀人刀,站在一旁的女人身边时,竟也显出温腻光华,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如此罕见出众的二人站在众人面前,众士兵均是只敢偷瞄,竟不敢多看几眼,但只是这一眼两眼,他们都觉得眼前两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至极,像是天生一对,合该并肩。
思及此二人是叔嫂关系,众人忙又打住想法,不敢所有亵渎。
谢知见楚淮来,摇头浅笑:怎么,忙完了
久安这边接下来准备接入平安寨新政,可不比成和那边清闲,倒是有几件省心点的事,好比这原先俘虏的久安士兵倒是可以带回久安了。
楚淮也摇了下头:没有,是明日打算去一趟矿山,顺便将周仲文的尸身明日运去,想问大嫂可要同去
如今平安寨的工业体系越来越完善,自然也就越来越缺各种物资,其中煤炭的紧缺就是个大问题,如今他们打下久安,坐拥煤矿,便没那么紧张了。
只不过因为之前这个煤矿被他们偷袭几次的缘故,如今周仲文还没有重新启用,一切都需要重新来安置。
谢知一听要把周仲文送到矿山挫骨扬灰,立刻点头:去。
既是要祭奠当初那些矿山死去的矿工们,她自然要去,也算是对此事有个有始有终,对自己心里有个交代。
楚淮视线看着她,点下头,正要说什么,王猛也来了,嘀咕道:将军,这事叫我来告知楚大夫人一声就行了,你咋还亲自跑来了,军营那边林副将正找你呢。
他这话一落,楚淮便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知。
见谢知没反应,他目光移开,没回应王猛这个问题,只是道:知道了,等会儿就过去。
说罢,他又看向谢知,见谢知连忙点头,才转身离去。
王猛看着谢知,嘿嘿笑道:楚大夫人,将军可真依赖你这个长嫂,干什么都要跟您形影不离,寨子里的人都说,一般我要是找不到您,找将军就准对了。
看着王猛的傻笑,谢知沉默无言。
……
楚大夫人,您咋不笑王猛挠了挠头,不好笑么他记得楚大夫人很爱笑来着。
谢知扶了下额,扯出了个笑。
没事,我这会儿正在想事情呢。
哦哦,好,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明个咱们在一起唠!王猛个粗心眼的又怎会想那么多,被谢知一句话就乐呵呵地打发走了。
谢知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片刻,才也继续去忙正事。
只一日的时间,根本不够久安安顿的,但去矿山也是一件大事,翌日一早,去矿山的队伍就已经准备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队伍这日出发精神气十足,哪怕是拉着一具尸身去矿山,士兵们面上也喜气洋洋的。
毕竟如今久安的新政利民,军队的福利更是好,这日子好过了,搁谁谁不高兴
谢知心情亦是同天气般晴朗:等今天过来安顿好,明日就开始招工,如今城里百姓主要就是缺粮,劳动力却是不缺,给妇女和儿童提供救济粮,给男人们以工代赈,才是最好的法子。
平安寨原先缺粮,那是家家户户集体粮,所以也集体分。
如今久安百姓家里多多少少还有些余粮,若是直接全部发放,不能确保是否有富余人家来领救济粮,以工代赈,真正需要粮的人就会亲自参加劳动换取粮食。
而之所以给女人和孩子发救济粮,这也是经验之谈,灾荒年中只有提高女人和孩子的价值,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轻易就被家庭舍弃。
楚淮回道:大嫂分析得在理,大嫂想做的只管去做,不必事事与我商量。
谢知瞧着他,抿了下唇,没有立刻回话。
都说权势迷人眼,古往今来,男人对权势的争夺不可谓不激烈,简直是最惨烈的角斗场。
从前她只觉得楚淮是事事听她的罢了。
可如今……
她总感觉他是有意无意把权力往她手里推似的。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错觉,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了。
今日王猛没跟来,这会儿无人敢搅扰两人谈话,谢知一沉默,两人之间安静了不少。
你是将军,亦是我们领地最大的……
我自当同你商量。
谢知一晃神,差点下意识说出领主二字,连忙收敛。
安静了许久的楚淮这才回答:长嫂在上,七郎在下。
你……
谢知未料到,竟收到这样的回答。
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是在说领地权力的事。
虽说如今寨子中是几人共治,但无形之中早已有了权力高低之分,楚淮为首,其他几个当家的在他之下。
而自己这个特殊的存在,因为能帮得上的实在太多,加之他事事听从她,那几个当家的如今听她的就像听楚淮的一一般。
所以谢知自己估摸着她的权力也算在寨子中仅次于楚淮的存在。
毕竟她始终记得,面前的人不止是楚淮,更是未来的大领主。
可此刻,面前的小领主在谈起权力之时,竟说她为上,他在下。
谢知这会儿都想敲打他的脑壳,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
该不会这孩子还没死心,然后还是个恋爱脑吧
亦或者是正是因此才发生什么变故,历史上根本无人谈起楚淮的长嫂
谢知掀起眸子,看向楚淮的眼神里满满的探究。
可回应她的,是一双只倒映着她身影的星眸。
漆黑却又明澈,像繁星璀璨的夜空,静静望着谢知,不论她如何,它都似是亘古不变。
谢知探究的眼神戛然而止,眼睫如蝶翼般抖了抖,错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