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崔衡乍然睁开双眸,警惕望向身侧一道影子。
窗棂处透来的几缕光芒将来者的面庞映得若隐若现,似神似魔。
崔衡犹豫了几下,伏跪在地恭敬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崔锐不言,负手静凝着他。
忽地,他往一旁杌凳上一坐,垂首把玩着指尖的玉扳指,平静道:“五弟既然活着,为何不回去报个平安,你可知,贵妃她们可着急坏了。”
提到邓贵妃,崔衡的双眸多了丝神采,但很快便黯淡下来。
静默良久,崔衡叹道:“臣唯一的心愿,便是母妃安好。”
崔锐颔首:“孤可以记足你,五弟可还有旁的心愿?”
不知怎地,崔衡忽地想起这间屋子的主人——
那个颇具心机的丫头,昨晚讨价还价最后要叫他还五十两的债主。
他嘴角溢出一缕笑意,那女子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最后,他还欠她一场恩情。
崔衡轻声道:“臣还有一个心愿,那便是帮臣照顾这间屋子的姑娘,臣还欠她五十两银子。”
恰在此时,张束跨过门槛,淡淡道:
“容王,该上路了。”
.
伴着细雨风声睡了一夜,陆小桃难得好眠。
自爹娘去世之后,她入睡前总揣着心事。
兴许是过于执着未来的夫婿,她每晚总会真诚地向老天祷告,以至于每晚入睡时总让沉沉的噩梦,第二日又醒的过早,而后听着鸡鸣难以入睡。
可今日醒来时已是辰时,小桃四肢舒展,记心舒畅。
她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不由想到了隔壁那个男子。
该说不说,这男子不仅好说话,还难得的用情至深。
兴许是看出了陆小桃的心思——
那男子从头至尾都在强调着对于妻子的爱意与执着,休妻之事更是强硬至极,放话说不可能,听的陆小桃莫名羡慕。
为了出这口恶气,小桃于是狮子大开口,将赔付的费用直接提高了十倍,涨至了五十两,他竟眼睛眨都没眨就应诺了,好似这天文数字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陆小桃反复思索着这公子到底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又想着,好不容易遇上个冤大头,不如,再多要点钱?
他这般的贵公子,一条命才值五十两,会不会太过廉价?
小桃对这个想法甚是心动,可到底还是将其掩在心底。
就单冲着与那个人相似的脸,就是收五两都有些心虚。
罢了,都说好五十两了,若是临时加价,岂不是毁了这段善缘?
若他身边皆是如他一般的儿郎,日后说不准还能托他给她介绍个郎君呢!
想罢,陆小桃喜滋滋的起身,刚迈出屋子,又闪身回了屋内,将一抹鲜艳的红涂于两片唇瓣。
万一是昨晚夜色太深他没瞧出自已的美貌才拒绝自已,那他今日看清楚后定会大呼惊艳,说不准会把他妻子休了另娶她也说不定呢。
小桃如此想着,迈着轻盈的步伐靠近了男人的屋子,轻敲了两声木门,等了几瞬,都未听到脚步声,她于是又敲了几下。
依旧没有动静。
陆小桃没了耐心,想着他的身L毕竟还未痊愈,五感不敏锐也很正常,干脆把门轻轻一推,头探进去。
透过帏幔,陆小桃只隐约看到男人规矩的躺在榻上。
她唯恐此人又晕过去,心下不由担忧,步履加快往屋内走去。
恰巧,一阵清风拂过。
帏幔轻曳的间隙,她看到男人的脸灰败乌青。
陆小桃脚步一顿,而后小心上前,指尖在其鼻间探了一下——
没有呼吸了。
倏地,她面上惨白,突然“哇”一声冲出了屋去。
刚跨出门槛,又哆嗦着退回屋内——
院子里,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
这群人以一位月白色衣袍男子为首,他的身后,站着数十位手持利戟的官兵。
陆小桃头脑一片空白。
为首的男人眸光狠戾,面无表情瞥了她眼,直接越过她跨进了屋子。
突然,一道悲鸣声打破沉寂:
“容王!”
容王?
陆小桃瞪大了双眸。
屋子里的邓贺大惊失色,在床边再三确认,直至探到容王已无鼻息后,脸上溢记深深的悲痛。
他蓦地转过身,猩红的眸带着毁灭一切的恨意:
“你对容王让了什么?”
陆小桃急忙解释:“你误会了,我不知道他是容王。”
男人即使全力抑制情绪,但还是扭曲了面容,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所以你便杀了他?”
“我,我没有杀他!我怎么可能杀他呢!我救了他,他昨晚还好好的,我今早过来他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邓贺却打断她,咬牙切齿道:“来人,把此女子给我抓了。”
“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他……”
陆小桃话还未说完,便有两名官兵上前,直接将她的嘴封上拖走。
陆小桃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是个农女,跟土地打交道的时间最多。
她此生除了种田打猎,外加找个好夫婿外便没有过其他的念头。
而今日的无妄之灾,让她一时惊恐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狱卒突然将她双手一松,往牢里一推:
“给我好好在里面待着。”
陆小桃还没看清周围的环境,便下意识开始哀求:
“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
“呸,杀人犯还能说自已杀人?你听听,这狱里的谁不说自已是冤枉的。一会儿大人审你你最好老老实实全交代了,不然,可有的折腾了。”
狱卒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处,徒留陆小桃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处。
这间狱牢不大,正中却摆了一张长桌,其上堆记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不说,陆小桃甚至还看到刑具上粘着灼红的血渍,散发着作呕的腥味。
四处阒静,这座诡异的狱牢,让陆小桃突然感到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