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来到厨房,刚摸上锅盖,就被闻声而来的张阿姨拦住。
“哎呦我的大小姐啊,你想吃什么?让我来。”
张阿姨是季家的老人,也见证了她被季家领养的六年,如同家人一般。
从她手里夺回锅,作势要将她从厨房赶出去。
“张阿姨,没事的,让我来。”云岁晚无奈道。
“祖宗哎,你可悠着点儿吧!上次非要来厨房熬个什么山药莲子粥,差点儿将厨房给烧了。”
张阿姨心有余悸,决心不再让她碰厨房。
被调侃的黑历史,勾起了云岁晚遥远的回忆,神色极细微地顿了一下。
眼疾手快扒住门框,她认真地保证:“张阿姨,那是以前,现在我厨艺大涨,绝对不会再炸厨房了。”
云岁晚恨不得伸出三根手指起誓来向她保证。
在国外这么些年,自力更生,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毛毛躁躁。
张阿姨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叹了口气,依旧拿她当小孩儿:“你要做什么,让我来也是一样的嘛。”
云岁晚冲她笑笑:“不一样,我是要做给朋友的,他吃不惯其他人做的。”
张阿姨终于妥协,将厨房交给她。
退出厨房时,突然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厨房外面的季宴礼。
“哎,宴礼啊,这段时间回来这么早?”
季宴礼礼貌颔首,目光越过张阿姨看向在厨房忙碌的云岁晚,微微嗯了一声。
“爸妈呢?”
“一起去接微微放学了,估计又半路拐了方向。”
自从回来季家,接送云幼微的上下学的任务全被温韵和季允城接了过去,云岁晚完全插不上手。
父母对微微是肉眼可见的喜爱,经常会在接她回家的半路上拐个弯。
不知道又去哪儿玩了。
静默片刻,季宴礼才说:“张姨,你去忙吧。”
云岁晚没再听到声音,她并不关心,自顾自有条理地熬粥。
直到感受到身后响起细微的脚步声,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什么朋友?”季宴礼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将青菜洗干净,云岁晚从柜子里找到刀,切碎,眉毛都没动一下:“哥,你真的好奇吗?”
他之前可从来都不管她的私事的。
季宴礼不答反问:“不能问?”
云岁晚动作一顿,冷淡地戳穿他:“有什么可问的,你不是都知道?”
她不信季宴礼没有调查过自己为什么回国,回国后又做了什么。
明明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却还要多此一问。
“我想听你说。”
云岁晚将锅盖放下,转身看过去,身体后仰,靠在岛台上。
室内一片明亮,眼前的男人挡住了一部分光,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服帖包裹着其高大修长的身躯。
顶级的眉骨突出,在脸上落下一小片阴影,低垂着眼眸睨她,拔地而起的鼻梁下薄唇微抿。
交错的光影映衬得他面部轮廓锋利又深刻,线条流畅。
不可否认,她这个哥哥的确是上帝的宠儿,五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英俊。
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十年都念念不忘。
“你想听我说什么?”云岁晚平淡道。
季宴礼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就好像将她困在自己和岛台之间。
空气中弥漫着其他的,说不上来的意味,云岁晚抑制住想要退开的冲动。
“你和他是普通朋友?”季宴礼想起宋昭调查到的资料,她回国后每天都会往医院里跑。
风雨无阻,时间在一到两小时之间。
每次都会带着东西,或水果,或鲜花,或粥……
在季宴礼记忆里,从未见过云岁晚对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即使是他……
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不舒服,季宴礼说不上来是因为不满自己作为哥哥没有得到她同等的关怀,还是因为嫉妒另一个人轻而易举就享受到了。
至于为什么会不满,为什么会嫉妒,为什么对云岁晚有着逾越的占有欲,季宴礼不敢再深想下去。
云岁晚眼神里浮现一丝疑惑,觉得他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对她的私事未免太过关心了些……
“不是。”
斯年哥早已是她的家人。
季宴礼眸色顿时沉下来,那股堵在胸口的气闷越来越浓郁。
不是普通朋友,还是个男人,再联想到之前她在酒吧说得那些话,他不得不多想。
气氛沉默下来,云岁晚没再管他,转身掀开锅盖,青菜瘦肉粥的香气弥漫开来,充斥在整间厨房。
拿起勺子搅了搅,听到季宴礼声音像被磨了沙砾:“张姨口中的山药莲子粥是……”
“和你没关系。”
说完云岁晚就后悔了,她这么急迫的否认,倒像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以季宴礼的头脑,不会联想不到。
毕竟山药是他为数不多喜欢吃的东西。
云岁晚紧绷着脸,心情有些烦躁。
事实也的确如此,季宴礼上大学之后就搬了出去,很少回家住。
那时云岁晚为见到他频率减少而郁闷,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异常珍惜他回家的日子。
记得那时是中秋节,高三生只有一天假期,她准备了许久,决定在那天亲自下厨煮一碗山药莲子粥。
过程并不顺利,如张姨所说,云岁晚差点儿将厨房炸了。
当她最后将一碗粥兴高采烈地端到餐桌上时,季宴礼却并没有吃。
他被江心弈叫了出去,晚饭并没有在家里吃。
季宴礼看着她低垂的头,碎发乖顺地垂到耳边,脑子里已经想不出她什么时候为自己做过山药莲子粥。
当年的他的确对她有宠有纵容,却好像没有多关心……
将冒着热气的粥盛出来,云岁晚洗了洗手,提起保温盒绕过他。
一阵淡淡的清香飘进鼻腔,季宴礼在她迈出脚步时,身体先做出反应,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岁晚,我……,”他抿唇,改口道:“之前抱歉。”
为自己对她的忽视。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云岁晚大脑呆滞了一瞬,他的语气太过认真,认真到她怀疑是自己在幻听。
季宴礼从来都是倨傲高冷的,什么时候诚心实意地为一个人道过歉呢?
是在为七年前赶她走,说得那些话而道歉吗?
除了这个,云岁晚想不到他还能因为什么。
但这样一句风轻云淡的对不起,不足以消磨七年的痛苦,她做不到原谅,却也做不到报复。
现在就很好,云岁晚想,既没有家人的亲近也没有路人的冷漠。
“嗯。”
她声音冷静地过分,面色依旧清冷,这样不轻不重的回应显然不在季宴礼的意料之中。
季宴礼拧眉,急躁地又走近一步。
两人的距离已经越过正常的社交距离,他抓着她的手臂不放,深深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云岁晚还没说什么,却听到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像是泡沫受了惊吓,忽然破裂,两人不可言喻的氛围破了个口子,或对立或矛盾的暗流涌动戛然而止。
她猛的抽回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不曾抬头看他,脸色说不上好看。
过于刻意的疏远让季宴礼沉了脸。
云岁晚快步走出去,正面遇上回来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