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嫁东宫:李延玺,沈骊珠 > 第46章 太子知骊珠受过的苦难

永安侯府,贵妃母族。
心中的猜测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在这一刻——
成真。
竟然是她。
她就是贵妃侄女。
当年在东宫选妃宴上被他拒过的人。
他看着沈骊珠——
明明她离自已只有一臂的距离,看似唾手可及,可是她站在那里,珍珠淡白的衣裙在夜色里似披上一捧薄薄的月光,裙摆被夏夜的风吹漾起浅浅的弧度,整个人都透出不可亲近、遗世独立的冰雪之意。
让李延玺觉得……她离自已那样遥远,此生都难以企及了。
这个认知,令太子胸腔里那颗心脏,刹那间收紧,就像有千丝万缕的丝线紧密裹缠。
此刻,心上没有血液经流。
沈骊珠微微弯腰,挽起方才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的那盏灯。
她纤手挽灯,款款转身,就要离开。
在她转身之际,李延玺下意识开口,像是挽留,但他连呼吸都是艰涩的,阿姮,我……
沈骊珠停了停。
略微侧首,乌黑鬓发间的明珠步摇在夜色中轻晃了下,明珠的熠熠光泽映照在脸边那道经年不褪的淡色疤痕上。
殿下,三年前,是您亲口说我不堪为太子妃,永不得参选。
这样的话,臣女没有一刻敢忘,也请您记得。
三年后救您,非我本意,但若是殿下有一分念及我的救命之情,就请……
今日之后,再见只当不识,可以吗
再见不识……
原来,在那层虚假粉饰的外衣被撕裂,一切隐藏的真相浮现出来,窥得天光后,她竟然是宁愿跟他再见不识,一分一毫的关系也不愿再沾染上。
李延玺喉咙翻涌起血腥气,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唇色瑰丽至极,隐隐浮起的嘲弄弧度,像极了开到荼靡的花,下一刻就要凄艳的枯萎败去——
阿姮。他问,那夜在药庐你是不是宁可自已……从未救过我
沈骊珠没有回头,回答得也没有一丝迟疑。
是。
她说出在世上眼里大逆不道之语,也像是一把锋利的刃扎在谁心上,刺得鲜血淋漓。
我恨不得殿下去死。
谁知,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太子却低低笑了起来,嗓音哑得像是暗夜里充满了艳丽血腥的花,似在荒野和危险中疯长,恨吧。恨也挺好。至少,你对孤还有恨……
总好过,你真的将我当作了陌生人。
沈骊珠纤细的身影微微一僵,这次她没有再停下,挽着灯走出了暗巷。
就像是走出了三年前那场荒唐又曲折的大梦。
只是,这一次,李延玺被留在了原地。
她走了出来。
而他却像是被独留在了三年前那场梦里。
那道淡色珍珠白的身影融于光暗交界之际,李延玺伸手抓握了下,像是想抓住那道光影,又像是想……抓住她。
可,最终那截墨色鎏金的衣摆,还是颓然的……垂了下来。
-
沈骊珠挽灯走出暗巷,伸手给自已重新戴上面纱。
无人撞见那条偏僻昏暗的巷子里,有今夜有过这样一场争执,长街热闹依旧,明灯繁如星盏,月色溶溶,光转声动,空气里融着红糖、葱油和小馄饨香气。
她从暗处走到光里,整个人像是自深渊重回人间,原本僵硬且冰凉的身体,慢慢地有了温度。
远远的,她看见陆亭遥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在问路人什么。
阿遥。沈骊珠叫了一声。
明明声音不大,陆亭遥却似有所感一般,抬眸朝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然后,眉眼一点一点柔软下来。
鲜明温软如画,胜过世间所有美好。
*
游园夜,对有人来说是虽然自揭伤疤的痛楚,但又有真相浮露后的难得宁静心安,但对有人来说是陷入梦魇般的既惊且痛。
太子在这夜提前回到千金台,青羽的情报已呈上案前。
裴景澜低咳了声,遥望着夜色与月色里灯火长明的宫殿方向,像是在喃喃自语:这个时候,想必殿下已经看到了那封密报,知道骊珠身份,也知道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身后,下属疑惑不解道:可是少卿,先前您不是还让我们务必阻挠青羽去查骊珠小姐的事情吗
裴景澜负手站在窗边,头顶是温润月华,他道:我替殿下管理东宫大小事宜,连天翎卫也能指使一二,殿下以国士之礼待我,我不能因一已私心,就肆意挥霍这种权利。
阿七,侠以武犯禁,而无上权利喂养人的野心,我不能……
一步步放纵了自已,你知道吗
阿七一震。
忽然明白了自家公子的顾虑。
有些事情,有一就有二,若是公子放纵自已屡次犯禁,有朝一日野心滋长,岂不是就成了……欺上瞒下的乱臣贼子
可是,骊珠小姐阿七是从小在裴景澜身边伺候的,知道他对那位的心意。
裴景澜抿唇道:本来就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的。所以,不如让殿下知晓,心生愧疚,若是这种愧疚越浓烈,陆亭遥也就越安全,骊珠也就能……放心做她的新娘了。
身后的阿七,望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很想问一句——
那公子你呢
你为骊珠小姐谋算,连殿下的愧疚都不惜利用,甚至连她那未婚夫的安危都顾及到了。
可是你自已呢
可否,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有一刻的不甘
阿七心疼不已。

密报呈案桌头。
上面印着特制的火漆,是东宫特有的标记,颜色鲜艳鎏金交织,却在太子眼底映出一抹暗色。
若是早一刻,在昨天,或者在今夜金陵游园会之前,那么李延玺都会迫不及待打开这封密报。
但,他如今已经知道了。
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知道三年前他就早已亲手斩断他们之间的缘分。
知道她为什么那般深恨着自已。
现在,看或不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封密报,终究是来得太迟了。
李延玺一袭华贵墨色冕服,坐在案前,眼底是浮浮沉沉的光影,交错、沉寂、翻涌……
最终,那只美玉般修长的手,还是将之拿起,拆开。
事关沈骊珠,李延玺逐字逐句都看得仔细——
沈骊珠,永安侯府嫡女,年十九,小字阿姮。
李延玺手指折紧。
原来,她从未骗过他。
阿姮,是她的小字。
不论是骊珠,还是阿姮,都有世间珍稀,美好之意。
他想,她也应如是,当得起这样的名字。
李延玺接着往下看。
上面写,她和裴景瑟一起拜师玲珑夫人,一人学琴,一人习舞。
两人不仅是闺中好友,也被并称为京城双姝。
看到这里,太子唇角情不自禁倾出今晚知道骊珠身份后的第一抹浅笑来。
千金台那曲《清平调》,确实琴艺动人,是他听过的……生平之最。
李延玺又忽地蹙眉。
裴景瑟
他像是才注意到这个名字。
这是景澜的妹妹
她和阿姮是闺中密友,一起拜师学艺,在京城时互有往来,那么……
景澜也是认识阿姮的
可是,为何金陵再见,景澜从不提起此事
李延玺忽然想起了什么,眸色幽暗了几分,但继续往下看。
永安侯府女孩众多,但唯独因沈骊珠跟贵妃容貌有几分相似,得贵妃与陛下喜爱,因此获得出入宫廷的特权。在满上京的贵女中,也是独一份。
李延玺想到今晚见到的那张清艳绮了绝,眉目如画的美丽容颜——
第一眼,确实叫他心神冲击,险些错认。
但,第二眼,他就绝不会认错。
在他心里,她跟贵妃是截然不同的。
李延玺的确厌恶贵妃。
那是自幼起便对一个妩媚华娆,奢靡无度,惹得父皇为她兴建琉璃宫,害得他母后郁郁而终的妇人的厌恶。
固执到难以更改和动摇。
他甚至早已决定,在自已登位后就拆掉那座金砖为地,白玉作瓦的琉璃宫,将里面的一砖一瓦都归还于民。
李延玺原以为以自已的性情,在知道沈骊珠就是贵妃侄女后,会怀疑是不是他父皇和贵妃的又一场算计。
毕竟他那位好父皇为了保贵妃与沈氏在他百年之后的荣光,不是没算计过他。
但,很意外的,李延玺一分一毫都没有那样怀疑。
他甚至连半点对宿命的抵抗都没有,就那么对自已的心投了降认了命——
就算她是沈眉妩的侄女又如何
他还是想要她。
这不是一时冲动,是理智燃烧成余烬,头脑冷静下来后,太子心里浮现出的最清晰,最真实的答案。
所以,他在看到那一句因此获得出入宫廷的特权,竟然微微遗憾。
原来,他们本该可以更早相识的。
原来,她曾离他这么近,近到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妻子。
可是,因为他对贵妃的厌恶,故意避开琉璃宫,普通贵女不似公主就算出入宫廷也不能随意乱走,所以从前在宫里竟然一次也没碰见过她。
可能,也碰见过。
或在宫宴上,她以侯府嫡女出席,但那时的李延玺,怎能想到自已竟然有为一个女子鬼迷心窍,日夜难寐的一天呢。
年轻矜傲的太子对京城里倾慕着自已的贵女,从来都是不肯一顾。
便是在宫廷饮宴时,也不会往贵女席多看一眼,对谁家贵女多有留意。
就连裴景澜的妹妹裴景瑟,以及太后属意的未来太子妃人选庄静姝,李延玺也仅是记得她们的脸和名字。
她们是怎样的女子,有着怎样的才艺和性情,是一概不知的。
至于沈氏女——
本就对沈家没好感的太子,怎会去记住一个出身贵妃母族的女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呢。
哦。也有一次,他差一点就要认识她了。
密报上写,沈骊珠十五岁,在摘星楼以一曲《凤求凰》名动上京。
可是,那次依旧是那样。
他本也驾临了摘星楼,坐在二楼,只是在听见永安侯府嫡女即将上场后,忽然没有了兴致,拂袖起身,提前离场。
只在后来,听说是永安侯府嫡女赢得了头彩,也就是那把名琴焦尾。
所以,他们就这般次次错过,再相见也不识。
李延玺心里浮现起模糊的疼痛,唇齿间低低唤了那个名字,阿姮,原来很早之前你就弹过了《凤求凰》……
而他,差一点就听见那首,至少不是她为了陆亭遥所弹的《凤求凰》。
观往事,竟然处处是遗憾。
密报上又写。
沈骊珠年少时,喜华美衣裙,鲜艳颜色,钗环妆饰,制得一手漂亮的胭脂水粉,还善骑射,饮美酒,爱玩闹,性格明媚活泼,时常参加花宴,跟姐妹携手踏青秋游。
太子观之蹙眉。
甚至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起青羽的情报是不是出了错。
这上面说的不胜明媚,活色生香的少女,竟然是阿姮
会不会是弄错了。
他见到的阿姮,总是穿着最素净寡淡的衣裙,或青或蓝或白这样的颜色,一丝明艳色彩也无。
除了参加陆府婚宴那日和今夜游园,她基本不戴任何妆饰,更别提密报上所写的花钿金箔,胭脂水粉了。
她也不爱笑,不爱玩闹。
那样的冷清,冷得似冰雪,除了在陆亭遥面前,连弯起眉眼都寥寥。
密报上所写,跟他认识的阿姮,真是同一个人
接着,李延玺翻页。
很快,他视线凝固住了,就连呼吸都在一刹间窒住。
因为他看见那上面后续白纸黑字,字迹鲜明地写道——
平京二十八年,东宫选妃宴后,永安侯府嫡女沈骊珠被带回府。
雨中罚跪,自毁容颜,侍女一死一伤,佛堂禁闭一年,而后快要病死之际,被接到江南外祖家休养……
寥寥几语,将沈骊珠过往三年所有的苦难写尽。
那些隐秘且暗沉的,甚至连骊珠都没有跟他提过半分的往事,就这么被这张薄薄的纸、几行鲜明的字尽数剖开,浮真相于大白,曝露在李延玺眼前。
难怪……话还未说完,太子喉间就血腥气翻涌,忽地喷出一口血来。
落在纸上,凄艳惊心。
……难怪你恨我,阿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