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口八卦井,井口贴着封条。
跟我在三生堂中间那一进院子里看到的那口井一模一样。
我还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似乎听到那口井里传来的一声叹息声。
兴许也是我当时太紧张了,听错了。
谢羡安拖拽着我,将我按向井口,他很愤怒,情绪完全是失控的,他低吼着:阿栀,不是要师父吗你叫啊!
你叫他出来替你们主持公道啊!
他不是最喜欢你这个关门弟子吗他不是最喜欢给你撑腰吗
你叫他,看他应不应你!
他当时的状态太恐怖了,眼睛猩红猩红的,如嗜血的魔鬼。
而我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因为我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几乎撅住了我的所有神经。
雨夜之下,一个年轻的健壮男子,手中抡着一柄阔斧,狠狠地砸向地面上还在抽搐着的老者,老者的四肢一片血肉模糊,身上布满了可怖的尸斑。
那些尸斑是黑色的,大片大片地晕染开来。
老者满嘴是血,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球几乎要爆裂开来,全是血丝。
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负手而立。
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健壮男子稍有停留,他便冷声斥责:没吃晚饭吗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以后怎堪大任
健壮男子侧首的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脸……我认识。
即使他现在瘦了一些,年纪大了一些,但他的五官没有变。
他……他竟是陈英!
咚!
额头传来剧烈的疼痛,谢羡安一时失手,我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井沿上,鲜血顿时溢了出来,一滴一滴地往井沿上落。
那一刻,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我低着头没有动,静静地看着血滴砸在井沿上,瞬间又被吸收掉。
而谢羡安像是被烫到了似的,一下子松开了我。
他的精神似乎冷凝了一些,他看着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几十秒之后,他忽然惊慌失措地靠上来,捧起我的脸,揪着袖口来擦我额头上的血。
一边擦一边道歉:对不起阿栀,我没想伤害你,不要离开师兄,阿栀,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他说着便要将我搂进怀里,我用力一把将他推开,趴在井边干呕起来。
雨夜那血腥残忍的一幕幕,像是烙印一般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呕!
我接连的干呕不知道又触到了谢羡安的哪根神经,他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又冷了下来。
阿栀,你又怀孕了,是吗

我愣了一下,该死的死变态,他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阿栀,你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碰你呢
你明明是最纯洁干净的香神啊!
你怎么能一而再地为别的男人生孩子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要来碰我的肚子。
我反手一掌便朝他拍过去,冲他大吼:谢羡安,你让我感到恶心!
我根本没怀孕,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我干呕,只是恶心谢羡安的所作所为罢了。
毋庸置疑,师父根本不是去云游了,而是着了谢羡安的道,在谢羡安的授意下,陈英操刀,将师父砸成了肉泥,封印在了这口八卦井里。
陈英竟那么早便做了谢羡安手里的刀!
谢羡安简直是魔鬼!
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只想离这个人渣远一点。
可是我的远离与排斥更加刺激到了谢羡安。
他没动,只是看着我的眼神里面全是狠厉,那一刻,我清晰地感知到,他动了囚禁我的念头。
我展开幽冥佛莲,以黑色莲火去撞击幻镜,想要从这里冲破出去。
谢羡安大步走上来,随着他的逼近,我后脖颈那块标记一片冰冷,就像是有一只手,死死地钳制住了我的脖子一般,那种感觉难受到了极致。
下一刻,黑影笼罩下来,我抬眼看去,就看到浑身笼罩着黑气的谢羡安,犹如来自地狱夜叉,伸手抓向我。
就在他的手按向我后脖颈的时候,一道成熟女人的声音透过幻镜传进来:谢羡安,时机未到,差不多得了。
谢羡安的手猛地一顿。
同一时刻,一道强劲的剑气破开幻镜,斩向谢羡安。
我的身子嗖嗖地往下坠,不多时便回归到本体,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手摸向额头。
那儿有血。
我回来了,可是心却还在幻镜之中。
最后出现的那道女人的声音是谁的
她就是躲在八塘镇祭台,与谢羡安合作的人吗
也是她,一手创造出了柳易,把控着蛇族这一脉吗
她……究竟是谁
我环顾四周,破开幻镜的剑气来自于斩魔剑,柳璟琛没有回来,那就说明他现在已经深入八塘镇祭台周围了。
是他把我从幻镜中拉回来的。
我有些坐不住了,柳璟琛刚蜕了一次皮,现在就对阵谢羡安,会不会吃亏
不行,我得集结人手去帮他。
可还没等我下床,斩魔剑咻地一声出现,立在了房间里。
紧接着,小白蛇出现。
他落在我怀里,我第一时间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别担心,蓁蓁,我没受伤。柳璟琛说道,给我燃香吧,今天我在八塘镇吐纳了不少香火,快要第二次蜕皮了。
我这才发现小白蛇身上的皮肤又变得皱皱的,浑身弥漫着好闻的檀香味儿。
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洗干净额头上的血迹,再出来,就看到小白蛇变成了大蟒蛇,盘在房间里的角落处,浑身皱皱巴巴的,蛇鳞全都炸开了。
我赶紧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功德香,以及用无妄大师给的佛前香灰制成的佛前香,一根一根地插进香炉里,点燃。
我就这样守了他一夜,所有的香全都燃完了,大蟒蛇还是没有要蜕皮的迹象。
第二天一早,鹿家阴香堂重开,我亲自去香堂里将金佛香点燃。
金佛香燃起来的那一刻,佛光笼罩整个阴香堂,驱散了所有黑气,柳书禾他们将沉水村守得跟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不准飞进来。
村民们自发地来阴香堂里上供,一个个虔诚祷告、磕头、上香。
一直忙到后半夜,我才拖着一身疲惫回了房间。
大白蛇还是一动不动地盘在角落处。
我有些担心,害怕他蜕皮失败。
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状态,确定他的生命体征平稳,我才洗漱上床。
房间里的香火味儿经久不衰,意外地安神,这一觉我睡得很踏实。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竟开始做起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