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沉鱼看着眼前这一个个包裹严实的人,愣了一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把脑袋上的围巾和帽子戴得更严实了些。
她捅了捅身边的陶欣,语气里带着惊讶: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个地方的
昨天陶欣神神秘秘地说的原来就是黑市。
陶欣凑到她耳朵跟前,小声说:哎呀,咱们本地人嘛,总有些消息路子的。
现在纺织厂弄点儿瑕疵布太难了,要不她也不能找这么个地方冒险。
这里不是有卖布的么
柳沉鱼指了指前方一个抱着一匹布在巷子口转圈的矮小男人。
陶欣一噎,她听出柳沉鱼话里的意思,她哽了梗,小崽子的布料在百货大楼买就成了,我做衣裳的布料可不能用差的。
原本她以为柳沉鱼会数落她自私来着,没成想柳沉鱼倒是点了点头。
你这么想是对的,孩子长得快,随便穿穿就好了,我们大人可不一样。
出门不得有两身体面衣裳啊。
陶欣这下高兴了,挽着柳沉鱼的胳膊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我可怜巴巴地在单位做孙子,发了工资给自己花点儿又怎么了。
想到这个,陶欣突然又小声说:你别多想,我们家陈晓东跟你们家秦淮瑾比不了,说的不是职位,是津贴啦。
陈晓东已经算是驻地很优秀的军官了,但是比起秦淮瑾还是差很多。
秦淮瑾可是有很多军功补贴的,跟他们不一样。
他们海军现在就是想上前线都没有机会,每个月只有海上巡逻的补贴。
她听陈晓东说,秦淮瑾拿的津贴可能比好些师长都高。
柳沉鱼就是什么都不做,家里那些钱也是花不完的。
柳沉鱼摇摇头,这有什么好多想的,我们家确实是孩子爸爸养家。
她原本的计划也是躺平这几年的,安安生生做几年的咸鱼。
躺平的这段时间她又觉得其实混个毕业证也不影响她的咸鱼生活,所以就跟秦淮瑾说了。
多好哦,我们家陈晓东要是能养家,我也不去上班喽。
陈晓东还要帮扶好几个战友的遗孀,家里的日子并没有外人想的这么好过。
柳沉鱼拍了拍她的胳膊,笑着说:咱们的日子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好多了。
这个年代有多少人能跟秦淮瑾他爹一样,动辄拿出这么多现金。
这在老百姓眼里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可是人家就是轻飘飘地拿出来了。
这就是人家几代人积累的底气吧。
当然这跟当家人的眼光也有很大关系。
陶欣想到自家乡下生产队的亲戚,摇了摇头,那倒是,咱们这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就觉得挺不错了,当然,要是我们家陈晨晨再发变得好看点儿,我更满意。
柳沉鱼:……
其实也不必强人所难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打量,根本就没发现身后跟了个人。
蒋珍看着前边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两人,冷笑一声,这下让她抓着小辫子了吧。
她可是从柳沉鱼出门就开始跟着了,这两人说说笑笑的一路上都没注意到她。
这个黑市蒋珍也听说过,只是她在百货大楼上班,根本不用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柳沉鱼不是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把自己气得够呛,私下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她跟在后边挺长时间,见两人又折返回来跟那个抱着布的男人询价,她悄悄地出了这条巷子。
柳沉鱼家里还有许多秦淮瑾托邵淼给她弄的布料,想起这点儿她心里就软乎乎的。
秦淮瑾是那种做比说多的人,总是润物细无声。
她说喜欢真丝面料,他让邵淼给她找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真丝面料,从来没说过一句这种衣服在这个年代是不适合穿的。
好像只要她想,她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柳沉鱼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感情,从上次秦淮瑾生病住院,她的心墙渐渐撬开了一块砖,到现在慢慢地出现了一扇窗。
秦淮瑾给的爱,她感受到了,但是她除了对他好还有对三个孩子好,她确实不知道怎么回馈。
等一会儿她想跟陶欣聊聊,陶欣跟陈晓东的感情就不错。
不耻下问,这点儿她能做到。
询价的是陶欣,男人手里抱着一匹很紧俏的灯芯绒面料,还是棕色的,特别难抢。
陶欣想要做一身,这会儿正跟人搞价呢。
柳沉鱼对于还价这事儿还真不擅长,只能在她旁边听着。
结果还没说几句,远处就传来了口哨声。
不等陶欣反应,柳沉鱼抓起陶欣就跑,有些小贩机灵,手里的东西用布一兜,也跟着一起跑。
没两分钟,巷子里的人就跑空了。
纠察队的人看着这一地的脚印子,脸都黑了。
另一边蒋珍举报之后,乐呵呵地去上班了。
柳沉鱼和陶欣差点儿跑得没气了。
这大热天的围着围脖,还带着帽子,柳沉鱼的头发都被汗打透了。
她弯着腰,扶着那条受伤的胳膊,看了眼身边的陶欣不免心中叹气,看来她这胳膊还得有段时间才能好了。
陶欣缓过来之后哈哈大笑,拍了拍柳沉鱼的后背,笑着说:柳啊,咱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吧。
柳沉鱼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汗,纠察怎么会来
陶欣耸肩,谁知道呢,纠察来不是很正常么。
这地方本来就不合规,倒买倒卖纠察一直查呢,可能是他们点儿背吧。
行吧,柳沉鱼也没有被害妄想症,自然想不到有人跟着他们两个,还顺手举报了。
这下布料也没买成,陶欣不高兴地嘟囔,灯芯绒的布料百货大楼已到货就卖空了,想做身秋装也这么费劲儿。
重点是好容易发现的地方就这么被端了,以后还不知道换到哪儿去呢。
哎,对了,你们家孩子放假准备去少年宫不
陶欣想着柳沉鱼家三个孩子,要是都去少年宫的话,她们家陈晨晨今年也不回外婆家了,一起去少年宫学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