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瞬间就又突然浮现出，十九岁那年，她在会所里的角落里站着，倔强睁着因为煎熬了几天几夜没曾休息过而变得猩红的眼，决定接受命运时，听到的声音。
“厉总，您来看一看吧，这都是新过来的一批，都可水灵，可年轻了。”
厉总。
顾晚自嘲地勾起唇角，有些绝望地想要闭上眼睛，头顶却突然想起一道促狭冷淡的嗤笑声。
“的确，她的眼睛不错。”
这个声音……
顾晚全身都跟着僵硬了。
她不敢抬头，生怕最后的期盼落空，但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将全部的希望都孤注一掷地丢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厉寒锡那双锐利锋芒的眉眼。
阔别多年，却一如往昔。
“你……”
顾晚有些失神地想要往前走两步，但却被旁边的女孩抢先一步，跑过去殷勤地站在了厉寒锡的照片。
“厉总，我早就听说过您的事迹，对您很是崇拜，我今年十八岁，已经成年了……”
厉寒锡却只冷漠地瞥了那女孩一眼，薄唇冷抿：“滚。”
“……”
会所经理生怕真的惹怒了厉寒锡，会让自己的会所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急忙拉住了那个委屈啜泣的女孩，陪着笑就想着要将所有的女孩都给拉走，但——
顾晚却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自己再不抓住眼前人的话，那么自己就真的如同这海上浮萍一样，要被海上随时随地都能出现的风浪，给彻底拍死在水里。
既然已经决定要踏上这条路，反正找谁都是卖，那何不如去拼一拼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
想到这里，过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就站了起来，快步朝着厉寒锡的方向跑了过去。
“哎——你个新来的要干什么？就算想飞上枝头做凤凰，也不能这么不懂规矩吧！如果冲撞到了厉总，有你好果子吃！”
但刚跑到一半，经理就急忙拽住了顾晚，严厉地训斥着她。
说着说着，经理还在卑躬屈膝地试图跟厉寒锡道歉赔礼：
“厉总您别见怪，这个真的是新来的，她什么规矩都不懂，我替她向你道歉……这样吧，您仔细形容一下，您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我这就再去给您找……”
厉寒锡平静地形容说：“我喜欢眼睛好看的。”
眼睛？
经理愣了一下，后知后觉。
“她。”厉寒锡的手指越过斑斓灯光和吵闹人群，落在了已经濒临绝望闭上双眼的顾晚身上，等到顾晚不可置信第睁开眼睛后，厉寒锡才慢条细理的继续补充说：“她，就长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于是顾晚就这么跟着厉寒锡一起回了别墅，做起了他的金丝雀，一做就是三年。
但是无论是在什么方面，厉寒锡都还算是一个很不错的金主。
可能是因为看出了顾晚的害怕和生涩，也可能是因为他嫌弃顾晚身上太脏，厉寒锡当天晚上其实并没有要了顾晚，而是让人把过往从里到外重新都收拾了一遍，自己却等到一个星期后才回来别墅。
“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跟着我，你家的债我已经帮你平了，所以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厉寒锡的眉眼深处是顾晚看不懂的晦暗幽深。
“所以以后，你得一直跟在我身边。”
顾晚有些懵懂。
一直？
是想要结婚的意思吗？
厉寒锡又大发慈悲地解释说：“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卖身契。”
“……”
顾晚刚开始还想问一问厉寒锡到底还记不记得那个五岁的小女孩，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也就这么将其藏在了心里。
其实何必要说呢，就算说了，他也肯定不会记得，毕竟如果记得的话，他又怎么不可能不跟她讲呢？
原来这么多年啊，只有她一个人一厢情愿地惦记着他。
而他却已经往前走了。
……
顾晚突然就觉得好笑，她看着监控视频里的那双漂亮的眼睛，越看越想笑，越看就越想笑。
可是又笑不出来，一扯嘴角就想着要自嘲，一扯嘴角，就怕自己会落下眼泪来。
顾晚可以接受厉寒锡，或许不像她喜欢他那样深深地同样喜欢着她。她也可以接受厉寒锡从头到尾对她，都只是金主对金丝雀的宠爱。或者再退一步，她甚至可以接受厉寒锡根本就不爱她。
但是她却唯独不能接受的是，原来这么多年，厉寒锡看她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替身。
顾晚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和倔强，她可以接受自己收到的回馈感情，并没有那么多，但却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骗和替代。
这不公平。
厉寒锡在看她的时候，是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向别人。
那厉寒锡曾经抱着她翻云覆雨尽是荒唐的时候呢，他能分得清自己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吗？
……
“呕——”
只要一想到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欺骗和替代，厉寒锡真正视如珍宝的是监控视频里的这个人，而并不是她。她所能接受到的厉寒锡给她的这一切好，也只是沾了侥幸地别人的光。
甚至厉寒锡也会去和别的女人有过像和她那样这样亲密的接触，顾晚就控制不住地有些干呕和恶心。
“怎么了妹妹？你没事吧？需要去医院吗？来先喝点水，喝点水吧……”
“怎么突然就恶心了？你这段时间可很少有反胃恶心的。”慕容毅也担心的不得了，甚至都离开了沙发，直接就半蹲在了顾晚的身边，满面担忧地看着她，“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吗？还是这里有你不喜欢的味道？不然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大哥，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有一点点不舒服，将其压下去就好了。”
顾晚却摇了摇头，仍然倔犟地一眨不眨地看着监控视频，她的眼睛都已经不自觉地红了，却仍然坚持，
“我只是突然就想知道真正的真相，想知道我这几年的美梦，到底是不是沾了别人的什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