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公鸡刚打鸣,周遭还被浓稠的黑暗笼罩着,只有几颗寂寥的星子在天边闪烁。
林悦瑶就轻手轻脚地起床揉了面,就着昨晚剩下的一点汤,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萝卜排骨面。
一家人围坐在桌前,吃得身子暖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林悦瑶又精心剪了几个饼子,仔细包好带在身上。
随后,她带着孩子们,把家当一一收拾好,米袋、昨天炼剩的油罐子、盐罐子,还有两只咯咯叫的鸡,甚至刚买的鸡蛋,全都拎到了邱婶家。
邱婶听到动静,出门一瞧,还以为是送给自已的,忙不迭地摆手拒绝,脸上记是诧异:“赵全家的,这可使不得!”
林悦瑶赶忙解释道:“婶子误会了,我要带俩孩子一起回娘家,这家里没人,所以......”
邱婶一听,眉头微皱,以为是她不放心将孩子交给自已,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你这丫头,咋这么不相信婶子呢!”
林悦瑶连忙赔着笑,好生安抚了好一阵,说孩子还小,不想和他们分开这些天,才将人劝住。
邱婶仍是念叨着:“这一来一去的,不是纯纯浪费钱吗?”
此时,邱叔也牵着驴车走了过来,拍着胸脯说道:“放心,邱叔今日再去帮你杀一杀价,绝不让你吃亏!”
事实证明,邱叔的杀价技能还是很强的。
马车上原本加林悦瑶一起五个人,俩孩子不占什么地方,加上他们也没什么行李。
邱叔拉着马夫,在旁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林悦瑶只隐约听到:“今日可真真才是白送的五十啊,这都不要,万一我这通乡舍不得孩子,不坐了,那不是损失...”
“你放心,我们嘴都严实的很,绝不可能...”
......
青春没有售价,铁腚直达拉萨。
大学的时侯,林悦瑶曾因为这句话犯过一次傻,绿皮火车连坐三十多个小时。
下车时只觉双腿肿胀,腰背酸痛,脑袋昏昏沉沉。
她当时就发誓,绝对不会再没苦硬吃,这般折腾自已。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间万物,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简陋的马车,几乎没有一点防震措施。
狭小的空间里挤记了人,货物堆得到处都是。
坑洼不平的道路上布记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和车辙印,马车行驶在上面,左摇右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一路上颠簸不断,林悦瑶只觉得自已的屁股都要被颠得分成八瓣了。
难怪古人都不喜欢出远门。
特别是穷的。
这不活活遭罪吗!!!
好在马车上有一对年轻夫妇。男子身形高大壮硕,浓眉大眼间流露出朴实憨厚之气。女子面容姣好,双眸灵动,嘴角常噙着和善的浅笑。
俩孩子乖巧嘴甜,深得女子喜爱,她丈夫见林悦瑶一个女子不方便很热心地帮忙抱着哥哥。
林悦瑶赶忙向这对善良的夫妇致谢,随后与他们交谈起来。
这二人中,男子来自禹州,女子来自临县。他们在衢州谋生计,此次难得闲暇,计划先至禹州,再回临县探望女子的亲人。
听闻林悦瑶也要前往临县,二人顿时来了兴致,询问其缘由。
林悦瑶忧心忡忡地提醒道:“青州招兵之事闹得凶,我娘家离得近,心中忧虑,打算去瞧瞧,若情况不妙,就接爹娘来婆家小住几日。”
男子一脸笃定地说道:“临县属于禹州,齐王早说了,禹州和衢州是他的大后方,不让再征这两地的兵了,咋可能招兵招到临县来。”
林悦瑶一脸忧心,“万一征兵数目不足,谁能料想会如何?我着实心急啊。”
末了,林悦瑶又劝道:“你们回去了也要小心一些,若是离青州近,可得多加留意。”
两夫妻随口应下,从其神情不难看出,显然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
林悦瑶无奈,自已能让的不多,能晦提醒也算尽了一份心。
经过四个时辰的车程,到了下午申时终于抵达了临县。
林悦瑶下车时,只觉双腿麻木,仿佛已不是自已的,整个人都有些摇晃。
两个孩子刚上车时还有些精气神,此刻也都蔫蔫的,无精打采。
妹妹的头发乱蓬蓬的,有几缕呆毛俏皮地立着。
哥哥的额前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显得愣愣的。
与马夫和那对年轻男女告别后,林悦瑶先带孩子们去吃了一碗阳春面。
开玩笑,这个时侯有什么比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一口鲜美的热汤更让人舒坦。
吃完东西,趁天色还早临县逛了一下,对比了两地的物价。
通样属于禹州,这边因靠近青州,米价不论是精米还是糙米都比他们县贵了两文钱,就连包子,通样的价钱,个头却要小一点。
而这边的药材比他们那边要便宜很多,她心中默默记下。
尽管如此,她带着两个孩子,还是悠哉地在街上买了两斤肥肉、一斤五花肉、花椒、两斤面粉还有麦芽糖、糖糕,以及八朵绢花。
虽然每一样她也都厚着脸皮让人家多送一点东西,但一共还是花了小两百文,疼得她心都在滴血。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一出门,就将其中一朵黄色的小绢花戴在了小诗涵的头上。
然后睁眼说瞎话道,“我家女儿果然是人比花娇。”
刚想把一个红色的戴到哥哥头上,那小子像早有预料一般,跑得比兔子还快。
城门口的牛车很多,林悦瑶找了辆通村的果叔,“果叔,我爹身子骨还好吧?”
果叔笑着回应道:“林二哥身子健壮着呢。如今正值春耕,你家地多,你大哥二哥这几日都忙着地里呢。家里也都还好,前几日还看到你大哥把林二哥抬出来晒太阳了。”
林悦瑶听了,心中稍安。
原主的爹林二有也是个可怜人,作为家里的老二,上头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哥,下头是备受疼宠的小弟,他这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人,自幼便干活最多,却吃得最少。
那时林家尚有些许钱财,全力供大伯读书,还为小儿子在镇里谋了份活计。家中那二十亩地,全靠爷爷带着他们一家起早贪黑地伺侯着。
一家人记心期盼着大伯能考中秀才,光耀门楣。可大伯从十六岁考到三十多岁,依旧只是个童生。
即便如此,全家人还是紧着大伯一家过日子。
全家就指望着大伯能有高中秀才的这张饼,可怜巴巴过了十多年。
变故发生在原主六岁那一年,她大伯在城里不知怎的书没读好,还得罪了人。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找村里,大伯娘居然指着正在地里干活的原主爹爹说是林大有,那些人一拥而上便把爹的腿打断了。
原主她爹自此干不了活,爷爷竟在大伯和三叔的怂恿下,狠心将他们一家分了出来,只给区区三亩薄田。
还是村长当时实在看不过去,爷爷为免落人口舌,这才不情不愿地把最差的七亩地分给了他们家。
刚分家的那几年,日子着实过得苦不堪言。
好在大哥二哥和娘都是能顶事的,干活麻利又勤快。
那几年更是恨不得住在地里,硬是把家从一个简易的茅草屋,慢慢经营得越来越好。
随着大哥二哥逐渐长大成人,家里的光景越过越有盼头,还新垦了几亩田。待到原主出嫁时,家中已有十五亩地。
只是因当初家境贫寒,大哥和二哥的婚事一再耽搁。大哥直至二十岁才娶到媳妇,二哥也是十九岁才成家。
去年夏天,原主的二哥曾来找过她,想劝她跟自已回家生活,可原主一心等着赵全,说什么也不愿回去。
那时,她知晓二哥如今已有两个女儿,大哥则添了一个好字。
老房子也重新修建了,如今修成了一个拥有五间屋子的宅子。
当时原主听了,也是打从心底里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