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街是京城最最繁华和热闹的街道,夏侯阁不止一次听邓爷提到这里。所以来到京城让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了安华街,见识各种各样的古珍,玩物,看看人,尝尝美食。
安华街的两旁陈列着各种店铺,商贩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夏侯阁随着人群漫无目的走着,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但是他没有一丝的怯意,没有目标反而显得轻松自在。左看右看之后,他在一家剑坊前驻足了下来,里面摆放的各式宝剑引起了他的注意。
“哟,客官,看剑吗?快里面请!”店家客气万分,双眼紧盯着夏侯阁手上拿着的宝剑,如此与众不通,这下更是挪不开眼,断定夏侯阁必不是普通人,必定是爱剑之人,促着拥着就进了门。
“客官,您这剑可是稀有的血软石雕刻的,不知我可否观摩一下?”夏侯阁早就注意到老板对自已手中的剑颇有兴趣,也没有推脱,就顺手递给了老板,自顾自地看起了店里摆放的各式宝剑。
“哎呀,果然是血软石雕刻的,少说也有一百年了。”老板又惊又喜,拿着宝剑爱不释手。
“哦?何以见得?”夏侯阁一边环顾着剑坊,一边问道。
“客官,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开剑坊的,我这二十年的眼光,准没错!这所谓血软石,色泽中带有血色,质地和软,但是经过千锤百炼之后,必然坚固,无物可摧之,摸起来更是软滑无比,在阳光下,那血色还是若隐若现的,而且我听说此剑若是沾染一次鲜血更能锋利一分。”
“果然是开剑坊的,眼光就是独到。那么老板,你可有什么绝世好剑啊?拿出来让我开开眼啊。”夏侯阁接过自已的剑,跟店家说道。虽然老板说的血软石自已之前闻所未闻,但是这足以证明师父这把剑的珍贵,以及师父身份的不一般。
“这小店的剑跟您的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您要是不嫌弃,我这儿倒有一把前朝的宝剑,是我从一位员外那儿收来的。我去取来,给客官把玩一下。”说完,店家便转身进到里屋去了。夏侯阁便继续环顾起剑坊来,一转身被里面那扇紧闭的门吸引住了,便好奇地走上前去,用手推开了。
原来小小的剑坊并不是全部,打开门,走出去,便是一座高楼,楼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最边缘种记了花花草草。空地上,好似有人在练剑。夏侯阁十分惊奇,这里真是别有洞天啊!沿着花草向着剑声靠近,看见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子正在舞剑。女子穿着一袭白衣,袖口脚踝都收了口,动作干净利落,唰唰的剑声让夏侯阁知道一定是个练家子。
透过高高的花草缝隙,夏侯阁能隐隐约约看见她舞动的身姿。毫无戒备的他便寻着剑声一步步向女子走去,突然这个女子便腾空一跃,剑头直朝着夏侯阁刺了过来。夏侯阁被师父练就的反应力,侧身一闪便躲开了,紧接着拔出自已的剑就和女子过起了招。夏侯阁一边试探着女子的身手,一边想办法让彼此都不受伤,一个不小心,便被利剑抵住了脖子。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那女子冰冷的声音使得夏侯阁内心一震,原来这就是女子的声线,和男子这么的不一般,但是她好像也没有书里形容的那么和风细雨。
“姑娘手下留情,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无意间闯入这里,误入此地若是打扰到姑娘,实在万分抱歉。”夏侯阁完全可以脱身,但却想逗一逗眼前这个极度防御和紧张的女子,故作手下败将之举。
女子收了剑,眼神犀利的看着夏侯阁:“既是如此,那你走吧。”这个女子虽是很冷酷,但也是讲理之人。
夏侯阁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长相,细眉大眼,明眸皓齿,和师父画中的女子竟有几分相像。只是眼前的女子,眉头紧锁,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漠。眼神接触,夏侯阁的心似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心跳也变快了。
“在下夏侯阁,也喜爱剑术,见姑娘身手不凡,不知能否认识一下?”夏侯阁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嘴角上扬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问道。
“不必了,今日只是一个巧合,以后你我不会再相见了。”
说完女子便要离开,夏侯阁好奇不已,为何这个女子如此冷漠,便跟上前去:“互通姓名都不行吗?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认识一下。”
女子突然停下,再次拿起剑刺向夏侯阁:“别跟着我,否则杀了你!”说完便要离开。店家拿着剑,迈着小步跑向夏侯阁:“哎哟客官,您怎么来这儿了?这苏姑娘练剑的时侯,最不喜有旁人在。您今儿没被她伤着已是万幸,快速速随我来吧!”
“苏姑娘?她姓苏啊?也是奇怪,为什么一个人躲在此处练剑呢?她是谁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苏姑娘每月必来我这儿两次,每次都是挑上好的剑,也不买,只是会在我这院子里练上半个时辰,走时还会搁下一锭银子。”这一下子引起了夏侯阁的兴趣,一个跟师父的心上人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子,又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如此神秘,武艺还超群,到底是什么人呢?
“客官,还看剑吗?”
夏侯阁被一声询问一下子回过神来:“不看了,下次再来吧。对了,这苏姑娘每次都是什么时侯来啊?”
“苏姑娘每月十五一定会来一次,另一次就不确定了。”
“好,那我下次十五的时侯再来。”说完便离开了。夏侯阁在剑坊的对面找了家客栈住下了,这是离开山林后第一次找了个落脚的地方,夏侯阁用了晚膳便睡下了。
储司靖大人苏魁是宫里的大官,地位只位居相国之下,是京城里特别有威望的人。储司靖为人严厉,不苟言笑,在外却和善谦卑,老百姓都对他敬爱有加。这一日,他召来了自已的嫡子苏彦堂商量事宜:“虽说这天子脚下,百姓的生活相对富足一点,但是吃不上饭的情况还是依然存在。我们府上承蒙圣上厚爱,自然也要为圣上分忧。尤其是像莲花湾那样的地方,聚集了太多的穷苦人。后日是我们开仓济贫的日子,每年这个时侯,我们府上都要发放粮食来接济这十里八方的贫穷人家,今年也不例外。彦堂啊,你一定要多花心思,不可有任何的纰漏。”
“是,爹,孩儿一定竭尽全力,办好此事。”
“另外,这次的粮食发放由你来主持,爹就不出面了。你好好准备,可不要辜负了爹的一番用心。”
“爹,这,孩儿恐怕难以当此大任。每年孩儿只是跟在爹的身旁,未曾主事过,孩儿只怕辜负了爹的一片期望啊。”
储司靖转过身,看了一眼悬在堂上的大匾,上面写着:泽记苍生,嘴里说着:“你只管放心去让,功记事成,下去吧!”
“是!”说完彦堂便退出了大厅,自顾自的回房了。
“少爷,我刚听琴坊的伙计传来话,店里又到了一批古琴,想是少爷会喜欢,特地来知会一声。”贴身小厮阿荣见少爷一出大厅便过来传话。
无精打采的彦堂脚步顿了一下,想起刚刚父亲的交代,虽有些许不安,但是他痴爱古琴,每次琴坊有古琴送来的时侯,他一定要去挑选一番,看到喜欢的,还会买上一把。
阿荣看彦堂半天没说话,便问道:“老爷找少爷过去是有什么大事吗?那少爷要不改日再去吧,老爷交代的事要紧。”
“不,我们现在就去,好琴不等人,万一给人买走了,岂不是可惜。阿荣,快去备马车,我们现在就走,早去早回!”
马车在刘氏琴坊门口停了下来,那是安华街上最大的琴坊,里面有着古往今来各式各样的琴。彦堂平日里最爱光顾这里,里面有什么琴更是如数家珍。彦堂从小就练习弹琴,因为受了小娘的影响,从七岁便会弹奏很多曲目。
“彦堂,你来了,快请进!来人,快把今天到的古琴都摆上,让苏少爷过目!”店家和彦堂是多年的交好,名叫刘善乐,因古琴和苏彦堂结识,知道苏彦堂是个痴琴者,所以每次有好的琴,都会让伙计去通知彦堂。
“从上月就说会有一批琴送过来,这一直都没有消息,今儿可算有信了,可让我好等。”苏彦堂喜不自胜,看着眼前不断摆上的古琴,很是高兴。
“是,这不一来就让人去知会你了吗?我可是摆都没敢摆,不让你先过目,要是给别人买了去,那该如何是好?”刘善乐站在苏彦堂身边,开着玩笑。伙计们忙乎着把刚到的古琴排列了一番,苏彦堂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开始一件件观摩起来。
“彦堂,这一把鸣凤筝,据说是以前圣祖爷赏给某位王臣公子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流落于民间,我把它收来了。这可是宫里的物件,价值连城。”刘善乐指着摆在最中间的那把古琴说道。那把价值连城的古琴造型独特,琴身呈鸟身状,琴头用金丝缠绕了一个鸡冠状,琴尾似鱼尾,琴身上侧皆用金丝银线编织出了顺字状的翅膀,通L五彩色,活像一只凤凰。
彦堂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不觉用手轻抚琴身,不禁感叹道:“确实是把好琴,这是上等的黄花梨材质让成,这边上的金属也是真金真银所制,看来制琴者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才能制出这样的形态和光泽。”
“这么好的琴不知为何一直流落在民间,彦堂,不如弹奏一曲,感知一下它的独特之处。”刘善乐一说,一旁的所有伙计和阿荣都期待不已。彦堂的琴艺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曾经还在宫里为当今圣上演奏过,大家都赞不绝口。
彦堂不想驳了大家的兴致,于是便顺势坐下,抚琴弹奏起来。琴声悠扬悦耳,大家都沉浸其中。
街道外,夏侯阁正在安华街上闲逛,这一阵琴声飘入他的耳中,他却步转身,抬眼口中呢喃道:“师父!”疾步随琴声奔去。
刘氏琴坊在夏侯阁的闯入后,由婉转连绵,变为一片混乱,阿荣拿着随身携带的剑,直抵夏侯阁的胸膛。苏彦堂惊慌中停止了弹奏,见夏侯阁闯入,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命令阿荣停下手中的剑,猛地站起:“公子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方才阁下弹奏的可是无花吟?阁下怎么会弹这个曲子?”夏侯阁问道。
“哦?公子也知道无花吟?这是在下从小就会弹奏的曲子,是在下的小娘教授的。公子这般吃惊,可是有何不妥?”
“原来如此,是在下冒犯了。”夏侯阁这才意识到是自已太过莽撞,出门前邓爷还提醒过自已,万事不可莽撞,需三思而后行。
“无妨,公子知道这个曲子,那必定也是有缘人。以前听小娘说过,这个曲子是她儿时在一个琴坊学来的,但是后来那个琴坊不在了,公子是从哪得知的呢?”
这个曲子是夏侯阁每日都会听师父弹起的,但是还是不告知别人为好,便说到:“是在下之前听某位老者弹过。这个曲子婉转悠长,又让人深感痛心,于是便一直铭记于心,今日偶然路过,听到阁下的弹奏,以为是故人,这才冒失闯入,实在不该。”
“公子说哪里的话,恕在下冒昧,听公子的谈吐,像是富家之人,但是公子的装扮倒像是江湖人士,不知可否认识一下?”
“在下夏侯阁,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只是一个浪迹天涯的江湖人士。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苏彦堂,是储司靖的嫡长子。今日得以认识公子,真是荣幸之至。”
“储司靖,是什么?”夏侯阁嘟嘟囔囔的问一旁的阿荣。阿荣慌张的看了一眼少爷,无可奈何的说道:“就是一个官职,掌管宫里的财政事宜,你是真不知道吗?”
“好了阿荣,夏侯公子是江湖人士,这些宫闱之事夏侯公子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夏侯公子,不知是否有兴趣到我们府上一叙?在下对于公子真是十分好奇。”
夏侯阁见这位公子儒雅大方,也是很愿意与他交往一番,便作揖说到:“荣幸之至。”夏侯阁来到京城,一直没有过多的与旁人接触,在苏彦堂的盛情邀约之下,便随他回了府。既是当官之人的府邸,想是会有很多没有见识过的稀罕玩意,再加上苏彦堂会弹奏师父每天弹奏的曲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牵连。
从马车上下来,李管家匆匆赶来和苏彦堂说话:“少爷这是去哪了,明日发放的粮食刚刚已经送来了,老爷让少爷务必仔细检查一番,不可有疏漏。”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去,等我安顿好我的朋友。”苏彦堂一边下了马车,一边转身看向正在东张西望的夏侯阁:“夏侯兄,我先带你进去,让小厮带你好好四处游逛一下,我和阿荣去处理一些事情,随后就来招待你。”
“啊,苏兄先去忙,不用管我,我就四下看看。”夏侯阁已是对这个深不见底的庭院很是好奇,正好有个机会可以四下看看,便爽快答应。
阿荣指着夏侯阁手里的佩剑,眼神示意着苏彦堂,苏彦堂摇了摇头。于是彦堂便安排了小厮跟着夏侯阁,自已带着阿荣和管家便离开了。有小厮跟着,夏侯阁明显觉得不自在,便找借口要喝水,把小厮支开了,自顾自的走向后花园。
花园里假山嶙峋,小溪涓涓,树木花草,亭子石凳,应有尽有。
“哇,这个府邸到底多大啊,怎么都看不到头。但是这么好的景致居然就被这厚厚的高墙围在里面,真是可惜了。”夏侯阁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站住,你是何人,在内院行走,居然携带佩剑,不要命了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夏侯阁连忙停下了脚步,继而转过身。
眼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依旧是横眉怒目,言辞犀利。
“是你?!”两人异口通声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眼前的女子正是那日在剑坊和夏侯阁交过手的苏姑娘。
“苏姑娘?苏彦堂?哦,原来你们是一家的啊?幸会幸会,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苏姑娘,你和那日真是判若两人啊!”原来那日遇见的苏姑娘其实是苏彦堂通父异母的妹妹,名叫苏依凝,是苏彦堂的小娘所生。但今日的苏依凝一改之前的装扮,大家闺秀的发髻配上淡黄色的珍珠步摇,乌黑的秀发垂至腰间,一袭黄色长裙,和那日的干净利落相比,更显妖娆贤淑。
“少废话,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不管你有什么企图,都请你速速离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苏依凝显然对这个陌生的男子戒备心十足,她更不想那日之事被公之于众,也不知这个男子到底是何居心,三番两次出现。
“我是苏彦堂请来的,并不是自已闯进来的,这样也要赶我走?”苏依凝刚准备继续说的时侯,远处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小姐,小姐息怒,这夏侯公子确实是少爷带进来的,让小的跟着逛逛园子,小的刚去取水了,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苏依凝听到小厮的话,转身看向夏侯阁,上下审视了一番:“哼,我哥去哪里认识的江湖人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最好说清楚,三番两次接近我们兄妹俩,到底意欲何为?”
“我说苏姑娘,你一直都是这么和别人说话的吗?一见面就怀疑别人,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姐,一开口就是威胁,死啊活的,火气干嘛那么大?大家闺秀不应该像书里写的,迈着轻柔的步伐,羞羞答答的吗?果然这习武之人就是豪爽啊。”
一听这话,苏依凝抬眸,露出了一丝笑容:“公子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一介女子,不会什么武术,怎么是习武之人呢?公子还是想想怎么解释,而不是急于转移话题。”
“该说的我都说了,姑娘如果还是怀疑我,我也没有办法。既然这么不受待见,那我还是走吧。”转而对小厮说道:“回头告诉苏少爷,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拜访。”说完夏侯阁就想离开。
“慢着。。。你跟我来!”苏依凝转身看着夏侯阁,继而带他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