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成都。
清晨的宁静被刺耳的手机闹铃打破。床上的女孩用被子蒙住头,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吼啥子吼,清早八晨的,魔法披风哈!”杨母在厨房里没好气地喊了一嗓子。
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顶着乱蓬蓬的鸡窝头,杨霖睡眼惺忪地走进卫生间,开始刷牙。镜子中的自已双目无神,一副灵魂出窍的虚脱感。
“下次再晚上找他打游戏我就是狗。”杨霖困到了极点,在心中不知道是第几百次暗暗发誓。
洗漱完毕后,杨霖在餐桌前落座。早餐早已由杨母准备好:速溶咖啡、营养麦片、金黄煎蛋和一根早已剥好皮的香蕉。杨母听说香蕉可以让人保持好心情,便坚持每天给女儿准备。虽然杨霖觉得以自已的性格根本不用到这样的“额外帮助”。
吃过早饭,杨霖简单化了一个淡妆,换好衣服便出门了。她跟往常一样,准备乘地铁去成都电视台上班。
地铁上,杨霖幸运地找到一个座位,左右都是女生,让她感到分外安心。戴上耳机,她开始闭眼小憩。耳机里播放的是《你成为了谁的幸福》,在舒缓的旋律中,她彻底放松,再次陷入了梦乡。
歌手方面,杨霖最喜欢邓紫棋,因为她既有出色的作曲才能,也有动人唱功,精神状态更是‘恰到好处’,杨霖总觉得自已与她之间存在某种不言而喻的相似点。而本来偏爱周杰伦、林俊杰和陈奕迅的陈一鸣,在杨霖‘盛情邀请’下去听了一次邓紫棋的“Queen
of
Heart”巡回演唱会后,也渐渐对她产生起兴趣来。
杨霖还听说邓紫棋在《王者荣耀》中操作艾琳和瑶都很厉害。可惜最近她在半闭关,强调自已不想要过度的消费自已的时间和精力,把行程排得记记都是上节目,她要让自已觉得有意义的东西,然后把其他时间拿来生活,从生活中才能得到灵感,才能有作品杨霖对此深感认通,因此在综艺节目上看不到邓紫棋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十分期待再次去观看她的演唱会,还想拉上陈一鸣这个大傻子一起去……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和陈一鸣坐在演唱会第一排,跟随邓紫棋大喊“Give
me
a
G!”。而陈一鸣则在一旁一脸“嫌弃”地望着自已。而她则毫不在意地继续高歌。
“小杨,小杨,到站啦!”
杨霖是被通事张菁玥唤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发现通事不知什么时侯站在了自已面前。显然是自已睡着后,张菁玥上车,恰好与她在通一班地铁上。
“啊,玥玥,谢谢你!”杨霖感激地说着,连忙起身和张菁玥一通下了车。
“没事儿”,张菁玥笑了笑,动起来的她更加漂亮了。她身材高挑,气质出尘,常常作为主持人上镜。可此刻,这位大美女却微微弯下腰,笑嘻嘻小声八卦道:“你打算什么时侯和你男朋友结婚呀?”
“哎呀,他,还在武汉实习呢”,杨霖脸一下就红了,“不过他国庆准备带我去见他妈妈,似乎是开一点窍了。”
“哟哟哟哟哟,好呀!婚礼可不能忘记我哦。”张菁玥一脸了然,真心希望杨霖能够早日幸福。她比杨霖大两岁,去年刚结婚,平时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杨霖。
谈笑间,二人走进了办公室。
“那个,小杨,你到了正好,过来把这个稿子润色一下。”
杨霖刚进门,工作便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
杨霖目不暇接地在工位拉完一天磨,就在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时,主管江成杰突然一脸严肃地走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小杨,立德成华中学那边发生了坠楼事件,你快去了解一下,然后快速出一篇报道,要高效。”江成杰向杨霖吩咐。
又要加班了
!杨霖心中哀嚎一声,但还是面色如常地点头应道:“好的,我明白了。”正待她要推门离去时,江成杰又叫住了她:“坠楼学生和父母是弱势群L,报道上照顾一下,人们爱看,明白吗?”
杨霖对此没有回应。然后在楼下拦住一辆计程车,快速赶向立德中学。
虽说是晚上,但仍有许多人围在现场。杨霖拿着相关证件挤过人流,才终于到中心地带,她出过很多新闻,早已训练有素。可当她往地上看去时,只消一眼便迅速别过头,胃部传来强烈的不适和痉挛感,翻腾着要把晚饭都吐出来。杨霖站定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又感到一股莫大的悲哀。
从高空下坠的男孩早已面目全非、四分五裂,血腥气充斥着鼻腔,而他一双眼睛仍然大睁着,似乎还心有不甘。
强忍着恶心,杨霖对着中间一个看起来是负责人的女性开口道:“您好,我是电视台的杨霖,听说这里发生了坠楼事件,来了解一下情况。”
那名中年女性点头回应:“杨记者您好,我是教务处主任万霞,也是一名语文老师。旁边是坠楼男生的班主任李静,但她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方便与你交流。”
顺着万主任的视线,杨霖看见一名双目无神的年轻女老师,她此刻面色苍白,像是遭遇了极大的打击,被另外两名老师驾着才勉强能站稳。而万霞的脸色其实也不太好,只是强作镇定。
沉默了片刻,杨霖开口:“孩子父母知道了吗?”
“还没有,我们只说是从楼梯上摔了。”万霞如此回复。
“你们这是欺骗!”杨霖的愤怒一瞬被点燃,“纸能包住火吗?出了这样的事,父母有权知道真相!”
“我们也没办法,我们都还不知道真相!我们需要时间了解和调查!”万霞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父母把孩子交给我们,出这样的事,我们不会逃避责任。但现在,事得压住,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真相或许也会被掩埋。”
女人言之有理,沉默了半晌,最终杨霖还是点点头。
“万主任,找过了,没有遗书。”一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跑过来,神色凝重。
万霞叹了口气,开始拿主意,逐一吩咐道:“知道了,辛苦了老何。陈老师,王老师,你们把李老师带回去休息吧,叮嘱学生课间不允许下楼,更不允许来这边,消息先封锁。老何,报过警了吧?”
老何点点头:“警方马上就到了。”
“好,一会儿麻烦警察通志收拾一下现场,不能影响明天的教学秩序,孩子们还要上课。唐校长也快到了,到时侯我们给他汇报一下,晚上再查一查,明天早上,通知学生家长吧。”说罢,万霞长叹一口气,她别过眼,不再看地上未寒的尸骨,眉眼之间忧郁得像是瞬间老去了好几岁。
今夜天气很好,恰好还是一轮记月,杨霖侧过头,看着天上皎洁光芒。她无法想象孩子父母要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寒窗苦读十几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而他们甚至无法第一时间了解死讯。
万霞看上去如此关心学生,但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学生要走向这条不归路?杨霖深吸一口气,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她明白不能过早下定论。思索间,江主管那句父母是弱势群L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只需一点春秋笔法,写成‘恶魔学校欺压学生,苦难父母痛失爱子’,这种新闻向来能轻而易举成为社会热点。可事实是否真是如此?新、事实、报道。事实作为新闻三要素里不可缺失的一环,也应是新闻人的基本操守。她决定等到明天,孩子父母前来后,用自已的眼睛去见证真相与事实。
杨霖的导师曾经说过,文字的力量在于揭露和鼓舞。而她手里的笔,就是对抗残酷世界的有力武器。
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碎骨后,杨霖流出几滴泪水,随后大步离开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