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拍卖场不过是间位于地下的圆形会议室,装饰奢华,空间却不多大。穹顶上漆着巨大的红五星,看起来年代久远。
最后一名宾客踏入,沉重的安全门在他背后合拢,想来这间会议室也是防空洞的一部分,此刻想从外面打开这扇门,大概得准备一颗原子弹。
“还真是个养蛊的罐子。”路明非心里嘟哝。
环形的会议桌足够容纳几十人一起开会,在服务员的引导下,客人们纷纷就座。每个人就座的时候都环顾四周,点头致意,结合当前的环境,应该视为拳击手在开场之前跟对手蹭蹭拳套。
路明非把“芬格尔”丢在桌面上,他看似随意地晃了一下,摄像头已经记录了每位参赛者的脸。
从登上火车以来,这台手机一直默默地搜集每位客人的资料。插上电源,它就会调用有限的计算资源,对每个人做分析。
细小的入耳式耳塞藏在路明非的耳道里,芬格尔正跟他点评每位客人,从身材到性格,像一位毒舌的高参。
归根到底,拍卖是财力和魄力的较量,有人工智能的辅助,加上丰厚的荷包,他的胜算很大。
那张有着巨大靠背的转椅转了过来,矮小但魁梧的布宁端坐其中,一身黑色的礼服,神情肃穆,像是庄严的法官。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年的拍卖会。”布宁缓缓地说,“介绍一下,来自苏黎世银行的财务顾问,卡隆先生,他会确保各位的资金安全。”
带着圆框眼镜、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站在布宁的椅背后,看起来就是那种帮富人管钱的银行家。
“请各位把筹码放入卡隆先生的托盘里。”布宁说。
银行家端着黑丝绒的托盘,环绕会议桌行走,每位客人都冷着脸把一张或者几张卡片丢进去。
路明非兜里揣着三张卡,还有那价值十亿美元的一小袋金币,但他只放了克里斯廷娜给的两张卡上去。在扮猪吃虎这件事上,他也算是无师自通。
零也丢了一张黑卡进去,那种美国运通发行的卡片意味着无限的透支权,但以罗曼诺夫家族的财力而言,这说不上炫耀。
轮到楚子航的时候,这家伙冷冷地看了银行家一眼,配合背后的两柄利刃,不像是花钱的大爷,更像是黑社会派来收账的,银行家赶紧绕着走了。
银行家返回布宁身边,打开桌上沉重的箱子,里面是一台加密型的电脑,附带多个读卡器,每张卡都被插入卡槽。
“卡隆先生已经接入了各位的账户,各位的余额已经显示在这台电脑上了,今年的竞争会很激烈。”布宁击掌。
六位女服务生袅袅婷婷地踏入会场,每人都提着一口沉重的黑箱子,手铐把提箱和她们纤细的皓腕锁死。
六口箱子并排摆好,但没有人把手铐解开。这些女孩既是货品的运输者,也是保镖,任何一个都比克里斯廷娜更适合当情报员。
“很遗憾,今年的货品只有六份,”布宁环顾众人,“这意味着有些急需时间的贵宾可能无法如愿。”
会议室里很安静,服务生们绕着桌子行走,在客人们面前摆下伏特加、水、和只写着数字的小牌。路明非的号码是33。
“之前出现过囤积货物的情况,依照我们的交易原则,这是允许的,价高者得。但我们是朋友,是兄弟,理应彼此照应。”布宁今晚说话格外地缓慢和威严。
但没有人在乎他说什么,从那些女孩踏入会场开始,所有视线都聚焦在那些黑色手提箱上。
那是带着敬畏的贪婪,像是能把那些箱子点燃。
“赌不赌?无非是些低劣的龙血制品,”芬格尔蛮不在乎地哼哼,“跟你接受的尼伯龙根计划没法比。”
路明非懒得回答,因为他跟芬格尔想的一样。
布宁说起“装着时间的小罐子”时,他就想到了龙血血清。
龙血是至毒的生物制剂,直接注射龙血的话,99%的人都会直接转化为死侍,但经过提纯的龙血血清就会安全很多。
卡塞尔学院的尼伯龙根计划就是把龙王康斯坦丁的血清注射给最优秀的学生,试图制造出能够抗衡龙王级目标的混血种。加图索家原本期待这个计划被用在恺撒身上,因为提纯出来的血清少得可怜,仅够一人使用。但在昂热的主导下,血清最后注入了路明非的血管。
那份血清确实强化了路明非的身体,但并未达到秘党期待的效果,今时今日不变身怪物的话,他也就是个a级混血种,甚至无法匹配他原本的s级身份。
结合防空洞里那条苟延残喘的黑蛇,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某个组织意外地得到了一条古龙的残躯,又不知为何得到了提炼血清的技术。他们用那条龙的血液提炼血清,并把这些珍贵的生物制剂以高价卖给出得起钱的人,这会人为地制造出一些低级的混血种,但即使是低级混血种的寿命也长于多数的人类,龙血还能够攻克某些人类医学无法治疗的顽疾,比如克里斯廷娜的渐冻人症。
在炼金术中,这种神奇的制剂被称作“万能药”,elixir,而在中国的炼丹术中,它有个更为玄妙的名字,“金丹”。
“让我们从第一份货物开始……”布宁说。
“2000万美元!”索尼娅举牌了,甚至不让布宁说完。
路明非暗暗一惊,要不是布宁帮他补充了筹码,克里斯廷娜老大提供的经费只够举个牌的。
“这叫投石问路,石头丢得大点,给对手制造心理压力。”芬格尔点评,“这时候她会观察每个对手的表情,来判断他们手中的筹码。对手们如果谨慎的话,会先观望,因为总共有六份货品,第一份往往不是竞争最激烈的。”
果然,索尼娅曼妙的眼睛扫视全场,目光像是问询又像是挑逗。她半趴在会议桌上,身体前倾,裸露的双肩在红裙的衬托下白得惊心动魄。
目睹过她踏入浴缸的那一幕,路明非完全不怀疑她对维什尼亚克的感情,但仅仅一天之后,她就变回了那个热情妖冶的女孩。此刻她眼神闪动,像是跟每个人隔空调情。
片刻的沉默之后,奥金涅兹举牌,“2100万美元。”
“好兄弟昨天刚刚挂掉,现在第一个跳出来跟好朋友的妹子竞价,够狠的!”芬格尔啧啧赞叹,“加价是不温不火的100万美元,这是不想自己的底牌被人看出来。”
“2200万美元。”
“2300万美元。”
“2500万美元。”
尽管刚开始的水位就不低,但第一轮的竞价显得很克制,平稳地升到了3500万美元,索尼娅一直平稳地跟进,3500万美元的牌子就是她举的。
“4000万美元!”瓦洛佳在此刻举牌杀入战场,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瞳孔中流动着寒冷的光。
在布宁家的晚宴上认识的时候,他看起来那么腼腆羞涩,不善言谈,热情的索尼娅对他颇为照顾,就像姐姐,但此刻却是他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阴险的狙击手,但太沉不住气了。”芬格尔低声说,“他的语速比平时快,应该处在亢奋的状态。”
这个出价带来了长达半分钟的平静,布宁缓缓地扫视周围,手中握着小小的木槌。
号角一旦吹响,接下来的竞价就会激烈起来,
“4100万美元。”奥金涅兹举牌。
“这才是老手的风范,无论狙击手怎么躁动,都保持自己的节奏。真正的决战还没开始,第一份货品不过是给今天的拍卖定个参考价。”
“4500万美元!”瓦洛佳毫不犹豫地再次举牌。
奥金涅兹轻轻地叹了口气,“瓦洛佳,朋友之间应该相互照顾,你没那么急需补充,我们都知道。”
“价高者得!我们来这里不是做慈善的,我们中慈悲的家伙早都死了!”瓦洛佳冷冷地重复布宁说过的话,看都不看奥金涅兹。
路明非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零的身上,皇女殿下低头用铅笔在纸上划动,笔下居然是一幅漫画,类似达·芬奇的那幅最后的晚餐,但画的是眼下的情形。环形的会议桌被拉开为一幅长卷,冷峻的布宁居中,华艳动人的索尼娅、叹息的奥金涅兹、咄咄逼人的瓦洛佳……众生百态都用简单的画法描绘得挺到位。
她自己不在画卷中,路明非和楚子航却在,但路明非是条狗,而楚子航是背着两把刀的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