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神色迷惘的走出书房时,门外的冷风似是将她的头脑吹得更加清明。方才,她和封柒夜争执的最终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他一心要陪着自己去南城,但她自己又何尝不知,京城根本不能没有他。现在京城看似平静,也全都是镜花水月。若不是他邪王死而复生,又被册封为太子,只怕各方的动荡早就频频传出。
更何况,她记得古霆还一直没有离开过,不论他怎样表忠心,但附属国的世子,总归是有些危险的。
毕竟谁不想君临天下,谁不想万人之上!
冷月低着头,心里暗自想着对策,一时不查当发觉前方有人的时候,已经整个人撞了上去。额头狠狠的抵在对方的身上,冷月挑眉抬头,见到锦流年的时候,才微诧,他不是说要回房吗?
怎么会站在书房拐角的回廊下?!
“没事吧?”锦流年和煦一笑,一如清润佳公子,笑意盎然,抹去了冬日的扎冷!
冷月摇头:“没事,你怎么在这?”
锦流年思忖了一瞬,看着冷月噙着疑惑的眸子,定了定心神,说道:“你想去南城?”
“你听到了?”
不知为何,冷月总感觉最近的锦流年,似乎存在感越来越强。很多事情好像都不用她说,他就是那样悄无声息的知道了!
“方才无意中听到了你和柒夜的谈话!你还没回答我,你真的想去南城?”锦流年见冷月抬步前行,随后也慢慢跟随着,眼神瞬也不瞬的看着冷月的表情,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举动。
冷月怅然的叹了一声气:“那你也应该听到了,他一定要跟着我去!现在京城这种情况,我就算再怎么不懂事,也不可能让他跟着我千里迢迢的下江南!更何况,说的自私一点,这事本就是端家上一辈未了的恩怨,之前已经让封柒夜在南城盘踞了那么久,这次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放着京城的事不管,反而跟着我去解决家族恩怨!”
“其实柒夜说的也不无道理!”
锦流年闻声点头赞同的话,顿时惹的冷月侧目,“你也认为他是对的?”
“不是,你听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你应该也清楚!端志安身在南城多年,不论他是否是名正言顺的端府当家,但他的的确确一直都把持着端府。当初端凌云跟着他进府,后来又称拿下了端府的当家之位,这些你以为端志安是临时起意?”
“我当然知道!端志安那么精明,当年能够弑兄杀姐夺下当家之位,又怎么可能轻易就交给端凌云。当时我身在俯山,也不知端志安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这事我也有责任……”
冷月喟然一叹,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她在京城的日子,被很多事情牵动着心神,竟是忽略了端大哥在南城的情况,此时忽然得到这样的消息,的确是让她心头一惊。
锦流年听着冷月细细的话语,眼神愈发变得迷蒙,氤氲着一层水雾般,如梦似幻。半饷,冷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禁侧目看着锦流年,发觉他整个人身上似乎被一种悲伤的气氛所笼罩的时候,试探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被冷月的询问惊回了神智,锦流年浅笑摇头:“其实柒夜的顾虑也是对的。他担心你,所以不放心你一个人去!”
“可是……”
“我恰好准备这几日回山庄,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同行?”
冷月想要反驳的话刚说了一半,锦流年下一刻出口的语气,就让冷月微微挑眉,又是这么巧?!
“这段日子离开山庄许久,也该回去看看了!本来方才就是想跟你们辞行的,但看你们两个好似在说话,所以想着过些时候再说!”
锦流年意味深长的看着冷月,说的话也是镇定如常,让冷月找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有些怀疑的想法,也因此被她压下心头。
冷月眼波流转,“锦澜山庄本就离南城不远,若是我与你一路,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嗯!也好,若是你在南城有什么需要,山庄也会祝你一臂之力的!”锦流年看似暗自思忖的说着,而冷月也逐渐将心头的怀疑省略。
锦流年和封柒夜的关系非比寻常,若是有他一路护送,封柒夜就不必那么担心了!
有了这种想法,冷月愈发觉得可行性十分高。轻愁一扫而空,展露笑颜看着锦流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回去的话,那席城呢?”
“自然与我同路!”
“是吗?这些日子,我看灵儿和席城走的很近,而且上次的事情,灵儿似乎也没有那么芥蒂了!是不是席城的功劳?”
冷月如此询问,自然有她的用意。一方面她想试探一下灵儿在锦流年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另一方面也是想侧面了解一下,灵儿和席城之间,关系到底发展到怎样的地步!
“呵呵,年轻人的事,自有他们的主张!我不会干涉席城的!”锦流年这话,让冷月险些喷笑。
“说的你好像多大了似的!我回房去整理一下,这几日就尽快出发吧!”冷月告别了锦流年,随后快速的走回了清雅苑。
然,无论她面色上有多么无忧无虑,但只有她自己明白,端凌云的事情,已经像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在心头。
她想放手不管,但根本做不到!端凌云,你何其天真,竟然真的信了端志安!
其实冷月心底无法释怀的是,当初她明明看出了端志安心思不纯,但是在俯山清醒之后,她还是选择一意孤行,投进了封柒夜的怀抱。
如果当时她能够给端志安一些建议,或者是在他身边提醒几句,也许都不会发生今日的情况。
冷月离开后,锦流年站在她的身后,远望着那一抹倩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少顷,唇角轻勾,凭空说道:“你来了!”
话落,封柒夜便从一侧的回廊中现身,看样子似乎已经站了半天。略带沉重的步伐走到锦流年的身边,封柒夜紧绷的唇角,泄露了他的一丝紧张和僵硬。
他很重视锦流年,如同手足般的情谊,他不想就此产生裂痕,所以有些事,势必要当面说清楚。
“流年,什么时候的事?”
封柒夜开口的询问,若是旁人在此,肯定是听得疑惑丛生。但锦流年和他相交甚久,彼此心照不宣,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更何况是在双双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有些话就不必挑明,反而是隐晦些更好。
锦流年摇头:“不知!”
“你……”
封柒夜一时哑口无言,但锦流年似乎看出了他的紧绷,讪笑了一下:“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抢走她,还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还容得下别人插足?”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
“柒夜,有时候即便你知道前方荆棘密布,但却依然选择绝不回头!更何况这种事情,怎么控制?!”
锦流年惆怅的语气,倏然间就让封柒夜眸子中闪过厉光。两个人双双面对着凭栏而立,封柒夜说道:“你舍得忘了她?当初你一心寻找的人,到如今始终没有下落,你忘了吗?”
“没忘!就如你所说,我连她姓谁名谁都不知道,找了这么久,没有任何结果,最终也不过是执念作祟罢了!”
封柒夜慢慢转过身,心中五味陈杂,一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方是自己视如手足的并肩兄弟,什么时候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柒夜,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会做无用功的人!但遇见她,我不论做什么,其实都是自作多情罢了!当初就连我都以为你真的死了,那段时间,你若是看见,就会读懂她眼里每日流连的痛苦和挣扎。
没有你的日子,我亲眼看着她以淡薄的肩膀扛起整个王府,甚至逼着自己与卓青天等人周-旋,我r日陪着她,能做的我都做了。可当看到你出现的时候,她眼底猛然出现的惊喜和感恩,我就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机会,也永远不会有!
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力帮她,也帮你,仅此而已!”
锦流年细数着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而他的每一句话,听在封柒夜的耳里,脸上都闪过心疼和纠结。
“多谢!”
封柒夜无言以对,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流年还能对他如此敞开心扉,他的确该相信他的。
锦流年闻声轻嘲:“我和你关系,什么时候客气到这种地步了?”
“只要你不觊觎本王的女人,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封柒夜微微扬起下巴,虽然语气带着笑意,但眸子中闪现的认真,让锦流年淡笑。
“单单是觊觎,你还怕什么!我从未想过,把她从你身边带走,更何况,我自知没那个能力!”
“嗯!你知道就好!什么时候回去?”
有些沉重的话题就此打住,封柒夜旋即问着锦流年的归期。看样子也算是默认让锦流年护送冷月去南城的事情了。
“她若准备好了,我随时可以动身!这次南城的事,我也会盯着的,你在京城小心封亦晗和卓青天。端志安和封亦晗的关系,我猜想这次的事,也许和封亦晗有关!”
锦流年还是那个清冷凉薄的锦澜山庄庄主,当两人都摒弃了心里的顾及,此时双双有是一阵指点江山般的对话。
“嗯,跳梁小丑罢了,你带她去南城,在你们走后,我就去皇宫,有些事情该开始了!”封柒夜眸子看向远方的天际,他忍辱负重这么久,该和他们算算总账了!
锦流年同样负手而立,顺着封柒夜的视线看去,状似无意的说道:“席城,不如就留在这里吧!”
闻声,封柒夜一个厉眸就扎在了锦流年的身上,当然,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视线罢了,觑着锦流年,说道:“怎么?你想和本王的女人单独上路?”
锦流年斜睨了一眼封柒夜,上下打量他的视线带着好笑:“我没你想的那么小人之心!你难道没发现灵儿和席城之间,关系越来越亲密吗?”
封柒夜面色一窒,仔细想想,好像有点印象。最近因为冷月的冷落,他哪里还有其他的心思去关心别人!
此时封柒夜已全然忘了,他所谓的别人,可是自己的亲妹妹!
“那又如何,你把他们都带走吧!正好在你山庄里,我还能放心!”封柒夜可不能放任锦流年和冷月越走越近,再怎么说,冷月都是他的女人,更何况以他的眼光来看,锦流年也的确是个扎眼又有吸引力的男人,让他单独和冷月在一起,太危险,不得不防!
封柒夜心里的小九九,在锦流年看来全都是一片暗潮之色,但他这样防备,锦流年也有些无奈,毕竟事情还没到他想象的那种不可回旋的地步。
他对冷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不过在接触中,曾经看惯了依附男人而活的女人,忽然间发现如此独/立自强的女子,有些好奇而已。
“水梦华真的没怀孕?”封柒夜了解锦流年,更何况他也细心的发觉,事情巧合的令人生疑。
锦流年随即望着他,“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问呢!”
“看来她真的怀了身孕!”封柒夜自语的低喃,而锦流年却说道:“也不过是曾经罢了!看样子,你舍不得了?”
“死了又何妨!”封柒夜见锦流年三两句话就给自己挖坑,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后,甩开衣袖大步往回走去。
前行几步后,封柒夜似乎又想到什么,侧目回身看着锦流年,语气低沉:“替我好好照顾她!”
“放心!”
*
贺兰府
“老爷,你真的要把夏儿嫁给卓文浩?我听说那卓文浩为人*不说,还经常流连花丛,这……”
贺兰明氏看了一眼大厅内摆放的八个系着丝绸的红色木箱。随即看了一眼贺兰绝,低声问道。
她的一个女儿已经遭遇了不幸,偏偏那卓文浩又赶在这个时候向夏儿提亲。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老爷竟然答应了。
卓家子嗣众多,怎地就是卓文浩前来!
“你个妇人之见,懂什么!”贺兰绝瞥了一眼贺兰明氏,似乎对卓文浩送来的彩礼十分满意。挥了挥手,对着管家明福说道:“你将这些都抬去二小姐的房中,看她喜欢什么自己选吧!”
“是!”
管家命人抬走了八个硕大的红木箱,而手下聘礼也就意味着贺兰冷夏不嫁也得嫁了!
“老爷,你难道真的这么无情?卓文浩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更何况卓家现在已经是众矢之的,你现在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难道真的忍心?”明氏无法理解,为何贺兰绝就是能这般冷漠,不管怎么说,夏儿和春儿都是他的亲生孩子。
若是说对待贺兰冷月不管不问也就罢了,毕竟一个小妾的孩子,能够冠上贺兰氏已算是荣耀,但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也被他这样随意打发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卓家高门大户,难不成还会辱没了夏儿?”
“老爷!我不管你这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是要把夏儿嫁给卓文浩,我不同意!”贺兰明氏心一横,直接落座在贺兰绝的身边,脸色难看无比。
“荒唐!聘礼都收了,你可曾听说不嫁的道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夫已经向国子监算了黄道吉日,你这个做娘的,去好好开导她,让她早日做好准备吧!”贺兰绝说着,直接起身离开了大厅。
贺兰明氏方才的气势瞬间就被抽走了大半,瘫坐了椅子上,眼神有些恍惚。而不论是贺兰绝还是贺兰明氏,谁都没有发现,此时在大厅屏风之后,贺兰冷夏正狠狠的揪着衣袂,一双眸子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才不要嫁给卓文浩,这辈子能娶她的人,只有贤王!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贺兰冷夏在屏风后偷听的时候,她也同样没有看到,站在偏厅圆柱之后,噙着一抹冷笑的视线,望着她的贺兰冷春。
见贺兰冷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正厅,贺兰冷春想都不想就在后面悄悄跟随,当看到她离开府邸,在京城中脚步飞快的向贤王府奔走时,忽然计上心头,阴暗的光芒自眼底划过,转身竟是走向了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