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唐欢欢懒懒的靠在热气腾腾的浴桶内,绿绣站在她身后帮她轻揉着肩头,那红肿的眼明显至极,可唐欢欢却像没看见一样,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你跟南影谈的怎么样了?”唐欢欢阖着眸淡淡的问。
闻言,绿绣吸了吸鼻子,弱弱道:“没说什么。”
半晌,唐欢欢点了点头,再次懒懒出声,“嗯,没说什么就是谈的差不多了,不过看你的样子,难道是那木头没开窍?”
绿绣为难的抿了抿嘴,没吱声。
为此,唐欢欢嘴一咧,嫌弃的冷嗤一声,而后忽的起身,“真是浪费表情,肉都送到嘴边也不知道吃,果然是个呆子。”
唐欢欢纤腿一迈,带着一踏水花从浴桶走出,见此绿绣赶紧拿过素锦帮她穿好。
看着她那沉默委屈的模样,唐欢欢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提,“瞧瞧你个没出息的,不就是个男人吗,他不稀罕你,明儿我再给你找一打,气死那个傻子。”
闻言,绿绣脸色微微一红,“小姐您不生奴婢的气了吗?”
唐欢欢嘴角一抽,提着她下巴的手顿时嫌弃的收回,她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你这智商到底是怎么隐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却没有被我发现的?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啊,两个呆子。”
绿绣有些听不懂唐欢欢的话,可是见她似乎不是很高兴,她也不敢在继续问下去。
看着她这般畏畏缩缩,唐欢欢更是来气,“我说你是不是傻?我好心装坏人成全你们,可你们倒好,浪费我一番苦心。”
唐欢欢往桌边一坐,倒了杯茶,细细的嗅着,见此,绿绣垂了垂头,没有说话。
瞟了她一眼,见她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唐欢欢嫌弃的摆了摆手说:“行了,你回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话落许久,绿绣没有离去,仍是站在那,“小姐往后是不要奴婢了吗?”
唐欢欢抿了口茶,淡淡道:“你应该清楚,不是全心向我的人,我向来不留为己用。”
闻言,绿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小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骗您了,求求您别不要我,之前我的确是瞒了您,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当年夫人放心不下您,找人将我安排在唐府,当时的您神智不是很清晰,我便没想过将这事告知与你,但是后来你突然间清醒了,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夫人叫我暂时不要透露他们的身份,所以我只能选择隐瞒,小姐,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没有做过半点伤害小姐的事,您说我心不在您,我真的是冤枉。”
看着那哭到哽咽的人,唐欢欢不由的缩了缩紫眸,“那我问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在跟他们透露我的消息。”
绿绣为难的低下头,而后轻轻的点了点,“嗯。”
“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的了墨城君就是宫洺?”
蓦地,绿绣头一抬,赶忙辩解,“小姐您相信我,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庄主和夫人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而且,打从我跟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到了东晋,已经很久没有跟山庄联络过了,要不是这次夫人传讯给我,让我赶紧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回来,我根本不知道墨城君就是荣王这件事。”
虽然绿绣之前对她撒了个弥天大谎,但是唐欢欢还是愿意相信她此刻所说,“既然你是百晓夫妇派来我身边的人,那么为何我在出事之时你没有通知他们来救我?”
绿绣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随后却是哭的更凶,“小姐从牢里出来,回府便是简单交代了几句,我得知事情不对,已经连夜通知了庄主和夫人,可是小姐您第二天就出事了,我始料未及,庄主和夫人也未能及时赶到,这件事奴婢已经懊悔了很多次,要不是夫人劝慰说您还活着,我可能早就随您而去了。”
闻言,唐欢欢什么都没说,突然站起,她走到床边看了绿绣一眼,“还不赶紧叫人把这桶抬出去,湿气这么重,你想看我旧疾复发?”
绿绣愣了半晌,而后面色一喜,赶忙爬了起来,“是,奴婢这就叫人把水抬出去,小姐您先歇着,一会奴婢再打一盆碳过来,绝对不会让屋子犯潮。”
见她这般,唐欢欢无奈一叹,“去吧,你也赶了几天的路,晚上不用在这守着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闻言,绿绣感动的再次溢泪,她使劲点着头道:“嗯,谢谢小姐。”
翌日
“这是什么?小姐不喜欢花茶,去换成普洱。”
“小小姐不喜欢萝卜和杏仁,把这盘菜和那盘糕点都拿走。”
“小少爷喜欢清淡,这两个菜太腻了,一大清早的,这是谁做的?”
一大早,饭厅门外站了一排的丫鬟,绿绣挨个检查着她们手中端着的东西,这一排看下来,竟是没有几个让她满意的。
“行了,我刚刚说过的那几个都拿走,其他的端进去吧。”
“是,绿绣姐。”
知道绿绣是庄主和夫人多年安排在小姐身边的人,这些丫鬟们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说一个不字,虽然这一大早的就被她挑剔了一番,但她们还是很乐意从她那得知主子们的喜好的。
见那些丫鬟离开后,绿绣回身欲走,却见南影走了过来,刚刚的严厉仅在一瞬就被一抹娇羞而替,她垂了垂头,面色微红,不是很敢看他,“你怎么来了?”
南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甚白皙的脸微微加深了些颜色,他走到绿绣身旁说:“随便走走,顺便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绿绣转身而去,淡淡道:“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伺候主子呗。”
南影跟了一段路,而后绿绣脚步一顿,道:“你别跟着我,让小姐看到怎么办?”
“我已经看到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吓了绿绣一跳,她回头看去,就见唐欢欢懒懒散散的走了过来。
“小,小姐,您,您不是在用早饭吗?”
看着她这般惊恐,唐欢欢眉梢一挑,瞥了南影一眼,“我是在用早饭啊,可是庄主夫人说,她交代好的早饭竟少了一半没上,我又瞧不见你人,所以就想自己去厨房看看,不过我来的还真不巧,偏偏让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小姐,我们什么都没做。”绿绣不知道唐欢欢口中‘不该看的一幕’指的是什么,可是她已经刻意跟南影保持距离了,难道这也不行?
唐欢欢懒懒走近,看着她焦急的脸,打趣道:“什么都没做?你想做什么?昨儿不是还跟我说什么都没发生,今儿一早就开始打情骂俏,你这说谎的能力可是快赶上我啦!”
闻言,绿绣一脸苦色的摇头,现在的她已如惊弓之鸟,她真的怕一个不小心再做了惹唐欢欢不高兴的事,“小姐,我没有,我只是刚刚才遇见他,真的不是您说的那样。”
突然,身侧的人身子一低,南影完全不顾绿绣这解释不清的辩解,单膝跪地,抱拳过顶,“郡主,属下斗胆,想跟您要了绿绣。”
这话一出,绿绣当场蒙了。
见此,唐欢欢两手环胸,淡淡一笑,“看看人家南影,可比你坦诚多了,再看看你,扭扭捏捏的不成样子,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丢人。”
这话听的南影有些模棱两可,也不知她这意思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许久,唐欢欢再次将话题转回南影的身上,说:“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天可是有人说绿绣是种‘耻辱’,今天怎么就突然变了口气,竟要跪下来向我寻这耻辱呢?”
闻言,南影眉一拧,“属下……”
话没来得及出口,唐欢欢又道:“你想跟我要人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拿出点诚意来,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跪着,我一日不点头,你一日不许起来,你能坚持多久这要看你的诚心和毅力,如果我满意了,当晚我就让绿绣跟你洞房。”
看着唐欢欢嘴角那邪恶的笑意,绿绣顿时一个激灵,“小姐,使不得。”
看着单膝跪地的南影此刻已变成双膝,唐欢欢满意一笑,而后再次看向绿绣,“什么使不得?是使不得让他跪,还是使不得让你洞房?放心,我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吗,你若是不想跟他洞房,那我就多让他跪几天,跪到他撑不住为止,这样即可以打消他的年头,你又可以保全贞身,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是……”
看着绿绣一脸要哭的样子,唐欢欢歪了歪头,佯装不懂,“嗯?可是什么?我为了留你,这可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你要是再不满意,我可就没辙了。”
绿绣不相信她不懂她的意思,但是她句句都戳她心头,她实在无法反驳。
南影知道绿绣的顾忌,她想留在她家小姐身边,所以心里即便对他有意,也不敢奢求终身,可是他们两人的主子本身就是要在一起的,如此一来,他们并没有什么跨越不了的阻碍。
“好了,既然你在这,厨房就你去好了,我先回去了。”
转身欲走,唐欢欢似是又想起来什么,她回过头,见绿绣一脸的心疼的看着南影,唐欢欢却没有心软,“忘了提醒你,不许吃东西。”
“小……”
看着那离去的人,绿绣口中的叫唤哽在了口中,她转身狠狠的在南影的背上打了一下,嚷道:“你看看你,都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现在好了,自讨苦吃。”
闻言,南影淡淡一笑,他拉过她用力拍打过的手,似是并不觉得委屈,“没关系,为了你,我愿意吃这份苦,不过是跪上一跪,不碍事。”
看着南影说的这般轻巧,绿绣真的连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她了解她家小姐,她说出的话哪里会随随便便就让它结束,这一跪若是不跪去他半条命,她是绝对不会让他起来的。
绿绣无奈的闭眼,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蓦地,她手一抽,凶道:“你愿意犯傻就自个儿在这犯吧,我已经自身难保了,管不了你。”
看着那跑开的人,南影微微一笑,虽然不明白她口中的自身难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她保不了自己,那就让他来保好了,如今郡主不过是让他跪在这,而不是一口否决,这就说明一切是有希望的,只盼这份希望不要拖得太久才好。
房里
唐思瑞从门外走进,见唐欢欢正在调息便静静的坐在一旁候着,许久,唐欢欢睁开眼,看着坐在桌边的小人儿,不禁笑了笑,“瑞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茗儿呢?”
唐思瑞放下手中搭摞的茶碗,而后起身走到唐欢欢身边,“唐雨茗在陪外公外婆说话,所以我就一个人过来了,娘亲好一点了吗?我听您调息时的呼吸比之前浓郁,看似有见好转。”
唐欢欢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瑞儿的耳朵愈发灵敏了,娘亲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想来再过不久就不用再劳烦庄主为我通脉了。”
“娘亲为什么叫外公庄主?他不是娘亲的爹爹吗?”
闻言,唐欢欢脸上的笑意微僵,而后一声轻叹,“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人长大了总是会有些顾虑和纠结,就算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但就是没有办法轻轻松松的将它说出。”
这话唐思瑞的确有些听不懂,迷茫的小脸仍是抬着,“既然简单,又何必纠结?”
“有的时候简单也会是一种复杂,等瑞儿长大了慢慢就会懂了。”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那颇大的声音不似唐思瑞刚刚那般小心翼翼,只是听这推门声,就算不用看,也能猜到进来的人是谁。
推开门,唐雨茗探了个脑袋瞧了瞧,见到坐在床边正在看她的唐欢欢,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顿时一弯,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娘亲,为什么南影会在院子里跪着,他做错什么了吗?”来到唐欢欢身边,唐雨茗一脸疑惑的问。
看看时辰,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唐欢欢倒是想看看,这个南影为了绿绣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你不是在陪外公外婆聊天吗,怎么会知道南影在院子里跪着?”唐欢欢摸了摸她的小脸,奇怪的问。
唐雨茗抿了抿嘴,小眼珠滴溜一转,“我饿了,去厨房转了一圈,然后就看见南影在那。”
闻言,唐欢欢眉梢一挑,“饿了?这午饭刚过没有一个时辰,你居然这么快就饿了?”
唐雨茗尴尬一瞬,而后小嘴一噘,“那人家在长身体吗,饿了很正常啊,外婆说了,我这个年纪就要多吃一点才可以。”
见此,唐欢欢不禁失笑,这孩子每次在她面前说谎都会用噘嘴来表示自己的坚定,可是这件事有什么值得她说谎的?
“是绿绣叫你来的?”
闻言,唐雨茗使劲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自己来的。”
唐欢欢怀疑的眯了眯眼,而后转头看了一眼门口,唐雨茗突然拉住她的手,软糯糯的说:“娘亲,你让南影起来吧,他跪在那挡了路不说,还有好多人都去瞧热闹呢。”
看着她那急切的小脸,唐欢欢很是不在意的说:“热闹本就是给人瞧的,再说我也没在那逼他一直跪,他若是想起来自己会起来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他是不是自愿跪在那的。”
唐雨茗狐疑的看了唐欢欢半晌,而后撇了撇嘴,“那好吧,那茗儿就不打扰娘亲了,我先走了。”
看着那急匆匆就跑掉的小家伙,唐欢欢低眸笑了笑,唐思瑞在唐雨茗离开后,不由的开口问道:“娘亲为何要让南影罚跪?”
唐欢欢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脸,道:“这不叫罚,这叫做考验。”
晚饭时,乔止魅见唐雨茗时不时的瞟向绿绣,这才发现绿绣脸上那股委屈的神色。
再看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唐欢欢,乔止魅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欢儿,听说那南影被你罚在院子里已经跪了一整天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好歹不是咱们山庄的人,若是没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算了吧。”
唐欢欢眼未抬,身未动,仍是不疾不徐的嚼着口中的食物,“我也没罚他呀,是他自己要跪的。”
一听这话,绿绣终于忍不住急了,“小姐,求您就让他起来吧。”
半晌,唐欢欢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皱了下眉,“这就奇怪了,又不是我让他跪的,为何会让我叫他起来?”
见她说的煞有其事,乔止魅夫妇倒是有些不懂了,既然不是她让南影跪的,那南影为何会在那院子里跪了一整天?
看了一眼绿绣苦瓜一样的脸,唐欢欢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突然起身说:“吃饱了,我先回房。”
见她要走,乔止魅顿时急道:“诶,怎么就走了,这饭还没吃上两口。”
唐欢欢脚步一顿,却没有去回乔止魅的话,而是看着君孟朗问:“知不知道宫洺到哪了?”
“已经过了凉州。”
闻言,唐欢欢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那凉州距离这里少说也要两天半的路程,可是昨天道现在还不到两天,想来他是整夜都在赶路,虽然有些心疼他会不会吃不消,但是一想到他此番是为了自己,唐欢欢的心里还是会有些小小的喜悦。
见唐欢欢离开,绿绣紧随而去,乔止魅奇怪的喃喃道:“这南影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欢儿又说没罚他,他为何会跪在那不起?”
唐思瑞咽下口中的食物,转头看了乔止魅一眼,淡淡道:“娘亲说了,她是在考验南影。”
闻言,唐雨茗鼓了鼓小嘴,嘟嘟囔囔的说:“可怜的绿绣,我帮不了你了。”
入夜,轰隆一道闷雷惊的绿绣倒茶的手一抖,她转头看向窗外,两撇眉顿时拧的更凶了。
唐欢欢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说:“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闻言,绿绣哭丧着脸看着唐欢欢,哀求道:“奴婢求求小姐了,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若是淋上一夜,他会病倒的。”
唐欢欢拿过她刚刚到了一半的茶,轻抿一口,“病不病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若担心他病倒没人照顾,我可以将冬儿派过去,那丫头心细,定是会体贴入微的。”
一听这话,绿绣更是急的脸色都变了,“小姐为何要这般折磨奴婢,如果小姐想将冬儿赐给南影,奴婢,奴婢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请小姐饶了南影,就当他今天的话没说过,奴婢不会跟他,即便他跪死在那奴婢也不会跟他,奴婢今生都会在小姐身边,甘愿一生不嫁。”
唐欢欢低垂着眼睫,淡淡一笑,“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更没理由放他了,你难道忘了,我说过,只要我让他起来,那就是同意了他的请求,而我同意之后便是你和他的洞房,既然你不想跟他,那我就等他晕过去之后给他使点药,成全了他和冬儿,免得他以后在纠缠你。”
蓦地,绿绣脚下一个踉跄,看着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唐欢欢,她却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好了,既然你也不在乎,就别在管他了,一整天都看你黑着个脸,搞得我心情都跟着郁闷,你下去吧,顺便把冬儿叫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无声无息中,绿绣的脸上早已滚满了泪,她缓缓转身,拖沓着脚步一点一点的走出门去。
没过一会,冬儿真的来了,她敲了敲门,走进来到唐欢欢身边,“小姐。”
唐欢欢抬头看了冬儿一眼,问:“多大了?”
“十七了。”
唐欢欢点了点头,“南影还在跪着吗?”
“在,奴婢瞧他都在那跪一天了,奴婢还给他送了点吃的,可他不吃。”
闻言,唐欢欢轻声一笑,低声喃喃,“还真是天助我也。”
“小姐说什么?”
唐欢欢含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件事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