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小宣!”
林宣正独自站在月华宫后院的花圃前,心绪迷惘烦乱。忽然自身后的上方传来一声呼唤,回头一看,顿时让她有些失笑。
只见东赛雪落定在月华宫的金瓦上,正笑嘻嘻的招手,随后脚尖轻点如踏云而来般,落至林宣身前。
“你怎么来了?”林宣浅笑的问着赛雪,如今这月华宫都被皇上给戒严,她就不怕吗?
东赛雪一仰头:“我干嘛不能来!姑父不让你们出去,但没说不让我来!”
“姑父?”林宣诧异。
“对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这西木国的皇后是我父皇的妹妹,不过不是一母同胞,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两个姑姑就都嫁到了西木国,所以我也没见过她们!这一次不知道她和我父皇说了什么,非要让我来西木国做客,正好我在东郡国很无聊,所以就过来看看喽,本来我是不想承认他们的,不过看在皇帝姑父这么保你,我就顺水推舟了!”东赛雪拉着林宣坐在花圃内的石凳上,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个分明。
林宣了然的点头,难怪皇后叫东静雅,忽地林宣侧目看着东赛雪:“你不怀疑?”
“怀疑你吗?”
东赛雪眯眼对着林宣挑眉。见到林宣揶揄的点头,顿时如炸了毛一般:“小宣,你开什么玩笑啊!她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怀疑你。再说了,虽然我和她是名义上的姐妹关系,但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她。心机深沉的女子,我才不跟她称姐道妹呢!”
越说东赛雪脸上的讽刺和嫌弃就越多,虽然她也是皇宫出身的女子,但她还是看不惯尹梦儿那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作死样。
林宣心中感动升腾,她与赛雪不过是萍水相逢,虽然聊得来,但总归不及血缘上的情谊。可眼前赛雪说的真挚,眼中毫无怀疑之色,她还有什么不能真心相交呢。
感动一点点升温,林宣也笑的愈发温暖,想到尹梦儿的死牵涉极大,不禁脱口问道东赛雪:“那尹梦儿怎么会是郡主?她和皇后又是什么关系?”
林宣此刻想弄清楚关于尹梦儿的一切,曾经放纵她的陷害和污蔑,只因她从不将尹梦儿视为对手,可如今她的死却是让自己深陷泥沼,她就必须要做些事情来为自己洗脱罪名。
“我之前听父皇说过,我有两个双生姑姑,俩人长相一模一样,不分伯仲。而且都是当年东郡国有名的美人,就连后来两人成亲,都是一同嫁到了西木国。大姑姑东静柔当年嫁给了如今位及将军的尹苍天,而二姑姑东静雅就嫁给了如今的皇帝姑父。
不过可惜,好景不长,听说大姑姑当年生下尹梦儿之后,产后风寒不幸身亡,所以尹梦儿就直接被二姑姑给封为郡主,而她的爹爹尹苍天后来也因为痛失爱妻,几年后就被自己请求调至边关。所以尹梦儿其实从小就生活在皇宫里,也相当于是皇后姑姑的半个女儿了!”
林宣听完东赛雪给出的信息,震惊于尹梦儿身世的曲折,但关于皇后对尹梦儿如此用心的态度有所了解。
“原来如此!”
东赛雪喝了一口墨雨送来的茶水,光泽润润的红唇轻抿,满目担忧的看着林宣:“小宣,你放心,我相信皇上那边肯定会仔细调查的!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
林宣定睛睨着东赛雪,认真说道:“谢谢你这么信任!”
“哎哟,你说什么呢!虽然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我就是敢说肯定不是你杀尹梦儿的,就连我都懒得搭理她,更别说你了!”
两个人浅谈了片刻,当君莫言从转角处慢行而至时候,东赛雪脸上又挂起了揶揄十足的表情:“小宣,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记得差人去行宫找我!”
“好。”
*
君莫言带着讳莫如深的神色,坐在林宣对面,半天也不见开口,但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为难依旧让她看个明白。
“怎么了?”
君莫言紧抿薄唇,双目如同清澈见底的甘泉,一尘不染晶莹剔透的凝着林宣,缓缓道来:“我会命人尽快将你送走!”
林宣拧眉:“送我走?原因?”这种时候,君莫言说出这样的话,绝对非同寻常,再说尹梦儿的死多日来毫无进展,若是她就这样离去,岂不是更加说不清道不明。
她可以杀人,但并不能随意背负黑锅。
君莫言皓月白衣坐于轮椅之上,似柔和与纯净两种气质附于一身,世间少有的美貌加之一颗血痣的点缀,愈发显得飘逸脱俗之中还带有一丝极致的魅惑。
特别是此刻仿佛有千万般无奈,又无法述出口的哀伤含愁的模样,让林宣没有来的心口一窒,定睛看着那眉宇间笼罩的一抹哀愁,心中漫上一股剪不断理还乱的繁杂。
“你不要多问,这事我会尽快处理!日后离开西木皇宫,记得照顾好自己!”君莫言说的仿佛生离死别一样,那压抑着的情绪,让心思缜密的林宣适时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
“君莫言,你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要我这样背负罪名就离开,你认为可能么?更何况尹梦儿并不是我杀的。”
林宣有些气结,不知道为何他这样想一个人独当一面的态度,让她心里少有的泛起一丝愤怒,于他于自己皆有。
“宣儿,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如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尹梦儿的死牵扯的太多,凭你一己之力,你如何能与手握重兵的将军对抗?!”
君莫言说话之际,面上的担忧更加明显,看着林宣也无比认真,愈发加重他话中的信服诚服。
而墨雨和墨风在后院不远处守护着,两人闻言相视无语,纷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中默念:三爷,你何时变得这么腹黑狡诈了!
“所以呢?你是想借用你的王爷的威名,暗中将我送走,那你又要如何与手握重兵的将军解释?君莫言,你当真认为我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吗?”
君莫言摇头:“宣儿!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意思,只不过如今形势危急,唯有将你送走,才能让你逃离开这一切,否则若是你继续留下来,后果。。。”
“有什么后果我自己会承担!君莫言,你太小看我了!”说着,林宣俏面寒霜的侧身就要离开,却是忽略了君莫言双目灼灼闪过的色彩。
侧身而过的瞬间,君莫言轻轻拉住了林宣的手,在她顿步后,说道:“宣儿,如果你不愿,那就作罢!只是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都能为自己考虑一下,不要以身犯险,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切由我来面对,可好?”
低眸看着目光潋滟的君莫言,其中不乏祈求的光芒,林宣心口堵塞般的难受,他这意思是想要为她背负一切?
“君莫言,你何苦。。。”
摩挲着手中柔软无骨的素手,君莫言微阖眼睑,“宣儿,你该明白的!”
*
是夜,林宣站在月华宫寝殿内的窗前,凝视着黑夜暗沉,晓风残月,树影婆娑,带着末夏的微凉。
她该明白吗?明白君莫言的用心,还是明白他对她的心思。
寄望于人从来不是她的性格,既然尹梦儿的死如此蹊跷,而所有人的口径都全部指在自己,那她总要为自己洗脱罪名而有所动作。
月华宫周围全数被侍卫精兵看护着,即便深夜疲惫时,每个人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而当林宣隐匿身形,如一只捷豹穿梭与月华宫的时候,黑暗中的二层寝宫处,却是有一人临窗而坐,目光全部凝视在迅速移动的身影之上。
“墨雨,通知侍卫放松戒备!”
“是!”
林宣成功离开月华宫之后,一路直奔安宁宫,她已然问清楚,尹梦儿时至今日依旧被存在与安宁宫,据闻是在等着尹苍天回朝后再做定夺。
今夜就让她看看,到底这尹梦儿是如何惨死,又是如何被人将这罪名扣在自己身上的!
安宁宫门前两名侍卫跨刀而立,不时轻声低语着:“老王,你说这郡主都死了好几天了,也不见下葬,还每天让咱们这么看守,这是要干什么!”
“嗨,黄命难为,再说这郡主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啊,我还听说那几年前就去驻守边关的尹将军就要回朝了,这事肯定还要拖上一阵子呢!”
“也是,这郡主是尹将军和皇后姐姐唯一的孩子,如今年纪轻轻就死于非命,依我看没准就是那什么林宣干的!”
被称为老王的侍卫点头称是:“嗯,谁都知道这尹郡主对月王早就付诸芳心,那林宣说不定就是因此才杀了她的!”
林宣躲在安宁宫大殿前方的一处圆柱后方,听到两个侍卫之间的私语,表情冷冽无比,满目寒霜如冰窖般冻人。
手中两只夹着银针,脚下猛地移动,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候,带着麻药的银针就已经刺入两人的脖颈动脉。
睥睨着地上麻木昏睡的两人,林宣无迟疑的伸手推开了安宁宫始终紧闭的朱红色雕花木门。
入内后,殿内空无一人,唯有正中央摆放的一张冰床。上面所安放的正是尹梦儿。
殿内烛火冉冉,昏黄朦胧的灯光下,与死人相处一室,林宣依旧镇定如常。行至冰床侧面,忽地尹梦儿死不瞑目带着狰狞的惨白双目映入眼帘。
林宣围着冰床走了一番,尹梦儿表面并无任何致命伤,除去那双比不上的扩散瞳孔外,其余皆是与常人无异。
一点点观察着尹梦儿的尸体,林宣定睛看着其被衣袖覆盖的双手,轻轻掀开一角,霎时就注意到她的指甲上的一点红痕。
拽着衣袖,将她的手臂慢慢抬起,果真就见她三根手指的指甲内,有皮肤表层的薄皮残存其中。
这说明什么!至少如此看来,尹梦儿死之前,应该与对方有过接触,且还挠伤了杀人者,而这一点足以证明她的清白。
然而,当林宣拉起尹梦儿的手臂时候,晃动了一下,才发觉她整个胳膊并不是僵硬的,反而瘫软异常。
用丝巾将手包裹住,林宣在其身上的骨骼之上油走了一圈,满目冷冽。她浑身骨骼尽碎,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以她看来,杀了尹梦儿的人,定然是利用内力强行震碎了她浑身的骨骼脉络,至此在外看来,她却没有任何伤口。
唯独,那脖颈上已经发黑的淤痕,扎人眼球。杀了尹梦儿的人,看来很明显的想要嫁祸在她的身上。
她前一日由于气愤,对尹梦儿下手,致使她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消退就被人杀害。这更加让人怀疑是她所为。
好精妙的嫁祸手段,但她林宣绝对不相信,尹梦儿浑身骨骼碎裂的事情,皇宫检查的仵作会查不出来。
而就在林宣凝神思考的时候,忽然身后阴风阵阵,待她迅速回旋离开原地的时候,肩膀处却传来疼痛,眨眼间一切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
月华宫内,一直处于紧张戒备的状态,深夜中返回到寝宫的林宣,平静的过了一夜,天色蒙亮,一场暴风雨席卷而至。
中和殿内,八根蟠龙金柱伫立,宽宏的大殿彰显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此时百官朝列。君莫言和林宣坐于龙案下手的左侧,君莫宇以及皇后落座于上首龙椅和凤椅上。
“尹将军觐见!”
桂公公拿着浮尘一甩,扯着嗓子对着中和殿的大门处高扬着唱调。
语毕,众人将目光调至殿门处,不刻一名身着将士铠甲头戴高盔的中年男子缓缓步入。脚下生风,动作硬朗,眉宇间的戾气似是多年来在战场上练就,长长入鬓的粗眉,带着犀利杀伐的眼神,刀刻般的脸上,自左侧唇角至下颚处,有一条明显撕裂过的伤口,看起来有些狰狞骇人。
“老臣尹苍天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尹苍天将战甲前襟撩开,单膝跪地颔首行礼,声音响彻在中和殿内如钟声嘹亮。
“尹将军别来无恙啊,这突然班师回朝,真是令朕大吃一惊呢!”君莫宇始终龙颜带笑,但与之接触过多次的林宣却是看个分明,这君莫宇说白了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外人都认为皇上万事以和为贵,毫无霸气可言,但就是这样的皇帝,才会让人在与之对抗的时候,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费力却不讨好。
君莫宇的狡猾和歼诈,通通都隐藏在他时刻就挂着笑容的脸上,若非那双眸子太过锐利精明,恐怕连她都差点被他所骗。
尹苍天席地而跪,闻言倏然抬起头,犀利的眼神慢慢挂上痛楚,“皇上,老臣由负皇命,还请皇上责罚!”日站小乱正。
“哎!尹将军说的太严重了,当初要不是你请命去为朕驻守边关,咱们西木国何来的平静繁荣,尹将军你功不可没!”君莫宇似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当着朝廷大臣之面,与尹苍天虚与委蛇。敌不动,我不动。
尹苍天睨了一眼上首的皇后,深意十足,随后忽然将另一条腿重重的跪在地上,“皇上,老臣这次回朝,有一事还请皇上做主!”
“哦?何事?尹将军快起来,来人赐座!”
尹苍天却摇头:“皇上,老臣回来只想为小女梦儿突然离世讨一个说法,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君莫宇不意外的挑眉,侧睨了一眼身边的皇后,随即叹息了一声:“原来尹将军已经知道了!”
“皇上,小女向来宅心仁厚,善良活泼,这一次在宫内发生意外,老臣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以慰小女在天之灵!”
说着,尹苍天愤怒的转头看着林宣,早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了然于胸的他,这次回来就是要将林宣法办。
“尹将军,你放心。皇上一定不会包庇凶手的,梦儿也算是本宫的半个女儿,如今姐姐唯一的孩子就这么死了,本宫也很痛心!”皇后适时的开口,一句话就给君莫宇带了一定高帽,西木皇朝所有的百官位列,如今尹梦儿的事情已然不是皇上一句话就可以遮蔽过去的,她要林宣付出血的代价。
闻言,列队而立的百官开始了交头接耳,皇宫内发生的命案他们都有所耳闻,而且这一次还直接牵扯出那林宣上次在王府内杀人行凶的事情,如今尹将军离开朝堂多年都因此而在此回归,眼下就看皇上如何处置了。
君莫宇无谓的点头:“没错,皇后说的对!若是找出了杀害梦儿的凶手,朕一定会严加惩治的!不过。。。如今这事情还在调查,尹将军也莫要急切!”
“皇上!”
尹苍天忽然一声厉吼,震的人耳膜嗡嗡,中气十足的声音夹杂着苍凉说道:“老臣已经知道谁是凶手的,只希望皇上能够对她严惩!”
“哦?”君莫宇诧异的挑眉,继续道:“尹将军一直身在边关,皇宫中的事情这么快就了解了?连朕都不知道的事情,尹将军都知道了?何时这皇宫中的谣言都传到了边关?!”
一句话,让尹苍天变了脸色,皇上这话无疑是在怀疑他,但为了自己平生唯一的一个女儿,他哪里还能顾及的了那么多。
“皇上息怒!如今整个长安城内都在讨论的事情,老臣也是回朝的路上听闻的。老臣希望皇上能够秉公处理!”
尹苍天镇定十足的解释着,双膝跪地的姿态虽显诚意,但是语气中却不乏要挟之意,他手握重兵,难道还不能解决一个杀人的女子么。
君莫宇面上不耐,眸子一一扫视着堂下的所有人,定格在尹苍天身上的时候,无奈的开口:“尹将军,你刚刚回朝,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不清楚,何苦口口声声要朕惩罚于人,这凶手到底是谁还不得而知,你太急切了!”
“皇上!凶手不就是林宣!”
尹苍天铁臂平伸,直指左前方淡然落座的林宣,铁血的气息全数冲击在林宣身上,若非在朝堂,恐怕他早上去撕了她。
“林宣?尹将军你这是听谁说的?毫无根据可言,简直荒谬!”君莫宇厉声质问。
尹苍天忽然悲悯一笑:“皇上,老臣深知这梦儿与你不过是单薄的亲情关系,但是她对老臣来说,却是相当于命一样重要,如今老臣的女儿尸骨未寒,皇上可有认真派人去调查梦儿的死因?如今看来,若不是老臣回来,那皇上是不是就打算这样让梦儿死不瞑目的下葬!”
“尹将军,你这可是质疑皇上龙威?”忽然,始终立于众臣最前方的丞相关尧出列,与尹苍天面面相觑责问。
尹苍天双腮鼓动:“关丞相,本将军这是在说明事实,何来质疑一说!”
“你。。。”
文官与武将之间,差别就在此,一身文人的酸腐气息,如何与铁血刚硬的战场将军相抗,单单是一句话,就让关尧有些气结,同时震惊于尹苍天散体而出的暴虐狂潮。
“尹将军!”
就在中和殿内气氛十分诡异的瞬间,一声女子清凉淡薄的声音炸响,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林宣已然起身,直奔尹苍天踱步而去。
“宣儿!”
“林宣妹子!”
君莫言和君莫宇两兄弟同时出声,但任谁也无法阻止林宣的举动,眼看她身形娇小的站在如泰山压顶的尹苍天面前,身高和气势上的差异,让君莫言紧眯双眸,那坐于轮椅上的腿也不着痕迹的移动了一分。
“一国将军,我本该敬重你!但朝堂之上,你如此口出狂言,认定是我杀了尹梦儿,那么证据呢?”
林宣无所畏惧的站在高出她一头的尹苍天面前,令人称奇的是两人之间居然有一种势均力敌的错觉。
“林宣,本将军要杀了你!”
说罢,尹苍天忽然动手,身形高大却丝毫不影响他疾步如风的动作,带着厚厚老茧的铁掌在众人呲目欲裂的神色中眼看就要打上林宣的额头,这一掌下去,恐怕无人能敌。
“住手!”
“尹苍天,你大胆!”
掌风戛然而止,君莫言表情阴鸷可怕到极点,而君莫宇也没好多少,唯有皇后颇有些激动的不禁坐直了身子,心中几乎咆哮般的翻腾,希望那一掌尽快打下去。
而反观林宣和尹苍天,明明两人之间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可当在场大臣就要以为她血洒中和殿的时候,尹苍天的铁掌却在其额头一寸之处停住。
林宣缓慢的开阖着凤眸,幽深黑暗如同地狱鸿沟一样深不见底,“尹将军,如何?”
尹苍天从未想过自己堂堂西木国镇守边关的将军,居然会有被黄毛丫头威胁的一天,喉结上下滚动,体会着那匕首上传来的冰凉。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林宣是如何出手,居然能在他震怒之下,手持匕首抵住他的动脉,这女子不简单!
如果他这一掌打下去,恐怕即便能够杀了林宣,但自己也同样会两败俱伤的结果,可他怎么甘心!
“尹将军,驻守边关多年,你是否忘了谁是西木国做主之人了!”
君莫宇从龙椅上起身,头戴金冠,额前垂珠随着他的动作摇晃不已。从古至今,何曾有人当他的面,在他的朝堂之上就要动手杀人的!
尹苍天鼻翼煽动,狰狞的表情狠狠睇着林宣,随后用力甩下巴掌,盔甲发出闷闷的响动。
林宣将匕首再次藏于袖中,面对着君莫宇而立,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打断。
“皇上息怒,皇后娘娘息怒!老奴有事禀告!”
这时候,朝堂如此肃穆的地方,容嬷嬷却不请自来,君莫宇当下龙颜大怒:“容嬷嬷!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你不知道吗?朝堂之上,后宫女子胆敢出现,把她给朕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容嬷嬷扑通一声跪地求饶:“皇上息怒!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前来是要禀告皇上和娘娘,梦儿郡主的死有重大发现!”
侍卫刚刚拖出容嬷嬷的胳膊往外拽的时候,容嬷嬷声嘶力竭的吼叫,顿时让皇后惊得站起:“容嬷嬷,有何发现?”
“回娘娘的话,老奴在郡主的指甲上发现了一些皮肤的痕迹,所以老奴断定,也许是当时郡主被害之际,指甲恰好自那人身上划过,所以才会挠伤了对方。如此,请皇上和娘娘明察,凶手身上一定会有挠伤痕迹。”
容嬷嬷冒着大不违走进朝堂,说着这一席话的确如平地惊雷,。如此之下,朝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凝结在林宣身上。
她的嫌疑最大,不外乎众人如此反应。
“皇兄!西木国的朝堂该整顿了!谈论国家大事之地,后宫女子突兀闯入,着实有些可笑!”
君莫言俊容嘲讽不已,何时开始,这皇宫居然乱成这样。想着睨了一眼皇后,蛇蝎妇人的伎俩,他会看不出来么。
“皇上,皇后娘娘,月王爷,老奴有罪,甘愿受罚。但这一发现,还望皇上深究,郡主也是老奴从小照顾到大,老奴若能为郡主的死昭雪,死而无憾!”
朝堂大臣屏息以待,这时候无人敢说话,谁都看得出这气氛已然降到了冰点,而容嬷嬷这样一说,更加惹的尹苍天气焰大涨。
“皇上,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人检查一下林宣,若她身上并无伤痕,老臣愿意配合皇上,继续追查凶手下落,如若不然。。。”
林宣垂眸,听着殿内所有人周-旋争论,终于这一刻,她知道自己的自负为她带来了什么后果。
她身上的确有抓痕,但却是有人故意为之!就在昨夜安宁宫内,她调查尹梦儿之时,身后被人狠狠抓了一下,但她却根本没看清是何人所为。
而当她深夜赶回到月华宫之后,才察觉到自己肩头有三条血痕,好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原本她以为自己去调查尹梦儿的事情无人所知,没想到她的自以为是,居然也会被人所暗算。
“不然怎样?尹将军这是站在西木皇宫内,威胁皇上?”
君莫言不羁的浅笑,皓白月衣罩身的他,纯净与邪肆的气质相融合,即便置身轮椅之上,气势也同样不容小觑。
“老臣不敢!但今日若不能给老臣一个说法,那皇上和月王就不要怪老臣兵戈相向,也要为梦儿讨回公道!”
啪--
“放肆!尹苍天,你这可是用军队来威胁朕?多年边关生涯,你是忘本了吗?”君莫宇的震怒让诸位大臣瞬间惶恐跪地,口中喊着‘皇上息怒’!可却唯独尹苍天,站在龙椅下方,气势汹汹之态,毫不妥协之势!
“皇上,老臣手握二十万精兵,多年来为西木平戈大小无数战役,但如今小女落的如此下场,难道老臣还不能为其讨个说法?”
二十万精兵,大臣倒吸一口冷气,这可是西木国五分之一的军队,如若这尹苍天真心有意刁难,那他们这些大臣是绝对不允许因一个女子就导致国土战乱的。
“皇上,依老臣看,不如就命人检查一下林宣姑娘,至少。。。”关尧跪地抱拳,奏请君莫宇。他身为丞相,自然要为国家安宁着想。
“请皇上三思!”
瞬间,中和殿内百位大臣全部扣头奏请,形势急剧逆转。君莫宇胸膛起伏不迭,皇威被空前挑战。
“尹将军!”
君莫言微阖着桃花眸,开口之际中和殿内针落可闻,所有人都注视着西木月王,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不知月王意下如何!”
尹苍天锋利的眉峰挑起,势在必得的姿态低垂眸子看着轮椅上的君莫言,一个残疾王爷,他从未放在眼里,即便皇上对他百般顺从又如何!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静止,君莫言美丽弧形的睫毛颤动,血痣也似乎闪烁润泽光芒,薄唇皓齿一字一顿:“你有二十万精兵,可敌得过西木月王的百万将士!”
嘶--
百万将士?!
抽气声在大殿中此起彼伏,多年来西木国的军队部署从来无人知晓,包括他们所有在场的大臣,唯一只了解边关由尹将军驻守。
而今,没想到西木国全数兵马,居然就在这位不被人所重视的西木月王手中,这是何等的冲击,何等的信任才会让皇上如此放心交付于他!
“月王。。。你!”
倏地,墨雷和墨电在告别多日后,两人步履生风跨入中和殿,直奔君莫言脚下,双双跪地,开口:“启禀月王,将士集结完毕!”
君莫宇心神俱惊的看着墨电,其他人回来不要紧,这墨电也回来了,那兵马营中,难道真的已经集结完毕?墨电可是他西木大军中的军师,除去尹苍天手中的精兵,其余重要的军队兵马可全是这墨电在其中统领。
转头看着君莫言,他果真能为林宣做到此种地步?哪怕国家动荡,战乱纷飞,也要冲冠一怒只为红颜?!
想着,君莫宇再次为自己默哀了一遍,这世间他可以管制所有人,却唯独这个亲弟弟,他永久放纵,若这是他的意愿,他愿意帮衬,只因自己这条命也是他给的!
“三弟,你这是作何?不过是检查一下,你居然动用西木国的军队,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皇后也是没想到君莫言居然会为了林宣出动军队,而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西木军队居然被皇帝全数交给了君莫言,难怪。。。
君莫言轮椅自动,轮子在大理石面上传出的摩擦声不绝于耳。片刻,行至林宣身侧,修长白希的手掌轻轻握住林宣冰凉沁着冷汗的素手,“未来的月王妃,岂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之言,就可以任人检查的?尹将军,以下犯上,你的二十万精兵,月王代你收下了!”
林宣震惊的转眸看着身侧的君莫言,他竟会如此。。。
月王妃,是说她?!
“月王,你。。。我。。。”
尹苍天满目俱惊的看着君莫言,他刚才话中的意思,可是收回了那二十万精兵?那都是他在外苦苦训练出来的部下。
对了,他的部下,从来只听令自己一个人,就算这月王有百万将士,但他的兵马也不是酒囊饭袋!
想着,尹苍天掩去情绪,仰起下巴一边唇角微翘:“月王!二十万精兵是本将军多年操练出来的,就算你。。。”
说到这,尹苍天忽然住口,包括地上跪着的一众大臣也是凝神静听。整齐有力的脚步声,以及盔甲在行走间发出的闷打声,由远及近。
中和殿门外,足足有上千精兵整齐排列,黑压压的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亮,每个人脸上都是不屈的正义,而见此,尹苍天立刻大步转身,指着为首的首领怒骂:“刘子睿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们带兵进宫的?!”
“末将刘子睿参见月王!”
谁知,尹苍天的问话,并未得到将领刘子睿的回答,反而是步入朝堂,依旧是直奔君莫言和林宣对面,双手抱拳作揖行礼。
“退下!”
“末将领命!”
尹苍天神色忙乱,指着转身离去的刘子睿大声怒斥:“刘子睿你大胆,本将军的军令你敢不从?”
君莫言始终不曾放开紧握林宣的手,摩挲着掌心内的顺滑,眸色悠悠道:“尹将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以为你暗中将二十万精兵班师回朝,就无人知晓吗?”
“皇上。。。月王。。。老臣。。。”
君莫宇见此安然悠哉的坐回龙椅之上,“三弟啊,三日后就是七夕乞巧节,不如你和林宣妹子的婚事就定在三日后吧,如何?”
君莫言薄唇轻抿,睨着身侧还没回神的林宣,悠然道:“如此甚好!”
“皇上,梦儿的死。。。”
皇后心里慌乱,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尹苍天的兵马回朝,根本无人知道,怎么会被君莫言发现的。
那她想要和他联手,以兵马威胁让皇上交出林宣的计划,难道就这样胎死腹中。。。
“皇后,历代朝堂,后宫不得干政,你不会忘记吧!尹梦儿的死,朕会继续调查,但从今后如若有人再胆敢污蔑是月王妃所为,朕严惩不贷,容嬷嬷扰乱朝堂秩序,拉下去重打一百大板!”
君莫宇雷厉风行的降罪于容嬷嬷,而皇后也面如死灰的瘫坐在凤椅上,难道她的梦儿就要这么含冤死去?皇上啊,难道你就这般冷血。。。
远处传来容嬷嬷撕心裂肺的嚎叫,可她的祈求却根本无济于事,今天她们做足了功夫,本想着将林宣彻底除去,却没想到中途杀出了令人震惊的月王。
尹苍天不知所措的站在中和殿的大堂之中,上首是皇帝天威,身侧是夺了他所有权利的雷霆月王,右边是依旧诚惶诚恐匍匐在地面的所有重臣,而他就像是一个笑话,任人围观。
“尹将军,这一次梦儿惨死,朕也很痛心。你放心,朕说过会追查就一定会给你一个结果。你为西木国征战沙场多年,为了聊表心意,朕赐你良田百亩,白银千两,你就安心在这长安城好生休养,这战场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尹将军操劳半生,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君莫宇说的冠冕堂皇,而实际表达的正是削去了尹苍天将军的头衔,从此只能抱以良田为生,这对于一个铁血杀戮于一身的将军来说,打击是致命的。
眼看着尹苍天灰败的离去,君莫宇和君莫言两人默默相觑,他以为驻守边关多年,带着自以为操练多年的二十万精兵回朝就想要篡位夺宫,何其天真!
尹梦儿虽然死的不明不白,但是若非她的惨死,恐怕他们还不能知道皇后和尹苍天之间居然会一直有紧密的联系。
君莫宇余光打量着身侧不再多言的皇后,曾经这女人是他用心所爱之人,原本认为她是温婉贤惠,且知书达理,成为一国之后必然会母仪天下。
可不知为何,嫁给他不足一年之后,就完全变了模样。
当年即便得知她不能生育,他亦是对她宠爱有加,可当这东静雅越来越得寸进尺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真心错付与人。她根本就是个心机深沉且手段卑劣的蛇蝎女子!
若非这样,他何苦在之后的几年多次充盈后宫,他年少轻狂时也曾希望像先皇和母后那般,天下惟愿一心人,白头携老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