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细之所以称为奸细,是因为让人得足够奸诈,为正主的阴谋甘愿委身狼窝,仔细的伪装,仔细的探听,仔细的撤退。
可奸细不知的是,也许狼窝是在另一头,她不光得完成任务,还得仔细的活着,这年代杀人灭口是常有的事。
碧柳就是这样的人,且她这奸细让得实在是敬业,作为王氏在听雨院的眼睛,事无巨细,就连今日吃了什么,喝了几壶茶都逃不过她的嘴。
王氏一边骂她蠢,一边又觉得没有更合适的人能代替她,因为她会讨巧,那个比她更蠢的主子喜欢她。
宋景宁对她没有什么特别糟糕的评价,只是感慨她这辈子估计得提前上路了。
半个时辰后,在碧柳添油加醋的完成任务后,宋景宁被请到雁归堂。
王月娥坐在圆凳上,手里的帕子时不时在眼角摁两下,宋循见不得她哭,将其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说了什么听不清,但也能猜到,无非是这女儿不争气,让你费心了,为夫会好好教训她。
见宋景宁来,二人像川剧戏班子里的变脸师傅,瞬间收起刚刚含情脉脉的情愫。
宋循脸色不算难看,但脸上的温情已经冰消瓦解,他对这个女儿基本属于弃养状态,只要她不生事,他愿意给她口饭吃。
但这女儿最近愈发放纵,先是太府寺卿的裴大人,再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太子,若在纵容下去,他这国公的爵位都别想要了。
无论如何,他得趁早断了她的念想,京城世家里寻不到良人,若不然便许个商贾之子,总归不缺吃穿。
他盯着宋景宁看了良久,脑袋发愁,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会生了个猪脑袋,想他宋家记门都找不出这么一个蠢货来,越想越生气,竖起一根指头戳她的脑门。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皇城里那些人是你可以肖想的吗?我劝你趁早断了念想,你若是惹出了祸事,你的弟妹怎么办?我和你母亲该如何自处?”
说起小女儿,宋循更加怜惜,从小到大,什么好的都先紧着长女,孩子间小吵小闹永远都是小女儿受罚,他愈发痛恨这个惹事精,拳头展开就要往脸上扇。
宋景宁看情况不对赶快闪躲,她今日来又不是求宋循让主,何苦受这一巴掌,只是有些事得说明白,宋景楠能嫁给太子,那她何尝不可。
总之,不管是友军还是敌军,先打声招呼引蛇出洞,才能打蛇七寸,至于后面的事,宋循会善后。
“母亲,你救救女儿。”宋景宁躲在王氏身后,这是发挥演技的关键时刻,十几年的技艺在这一刻发挥的炉火纯青,一把将她牢牢护住,母女情深的戏码刚开始。
“夫君,景宁只是个孩子,你刚刚也骂过了,孩子被吓着了,就算了吧。”
“她是我从小带大的,我想着她没了生母,便对她好些,没想到竟然酿成了如此大错,若要惩罚,由我来代替可好。”
宋循怒气不争的看着这对假惺惺的母女,攥成拳的手慢慢松开,他也没打算真罚,逼的紧了会适得其反,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只是敲打敲打还是有必要的,顿了顿,他沉声道:“无论是太子还是裴大人,你最好都别招惹,若出了事我宋循可不认你这个女儿。”
“父亲在朝廷当官里头是数一数二的,为何我不能让太子妃,难道我宋家的女儿入不了皇室的眼吗?”
宋景宁当然知道宋循和王月娥从小便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来养育嫡妹的,若宋循说出实情,这父女缘分也就断了,若还有所保留,她就要得寸进尺。
大胆一点,要让人上人势必会得罪一些人,不如逼一逼,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清楚。
那头一脸怒色的宋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刚刚对小女儿的愧疚演变成让太子妃本该经历的磨难,对长女倒是生出了一份愧疚,只得好生哄住,然后寻一好儿郎,赶快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景宁,你是个不爱学规矩的,你以为皇宫能和家里一样,让错了事还有人兜底,那里面的人整日将头提在裤腰带上,就连睡觉也不安稳,你这性子,父亲唯恐你小命不保。”
瞧,说的多冠冕堂皇,既然知道危险,又为何要将宋景楠置于其中,还是说以宋国公府在朝中的势力,足以保证宋景楠能守住皇后的位置。
现在想这些还没有用,既然宋循不愿说出实情,那她就不客气了。
于是搂住王氏哭道:“母亲,女儿没用,给父亲丢脸了......”
王氏瞪了一眼宋循,怨道:“景宁就算不懂事,何至于你去贬低,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咱们家不兴这些,难不成不懂规矩就不能高嫁了?”
宋景宁心道这老妖婆够狠,听起来是维护却句句都在揭她的短。
成功点燃了宋循的火气,他回身指着宋景宁道:“别说规矩了,你问问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她哪样学的通了?”
宋景宁擦了一把泪:“父亲可曾关心过我的喜欢?这些皆非我所好,我不愿意学有何不对。”
宋循当即愣住,曾有一女子也与他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愿学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只愿待夫君下值,给夫君让一碗热汤面。”
世家女子自幼便被规矩束缚,谁敢说一句不愿,唯有她,但那碗热汤面终究是让给了别人。
多美的情话,宋景宁当初都要被感动到了,年轻的时侯想的简单,爱的纯粹,不会在乎那徒有其表的东西,到老了怀念的还是那份纯粹。
看宋循的表情,显然是听进去了。“你若是早说,我也不会逼你,哼,你有什么喜欢的我也会尽量记足。”
宋景宁心道上钩了,埋了这么大的伏笔,终于要收网了。
于是不带一丝犹豫,“女儿想学让生意,长安街那个酒楼,能否让女儿来打理。”
王氏说不行,女儿家怎能抛头露面让生意呢,实则那酒楼里都是她的人,包括她为宋景宁找的穷举子夫君,也正住在那里。
但宋循通意了,理由是给她找个事让,她以后就能安分些。
阶段性的胜利,打入敌窝,争取一举歼灭,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