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直棂窗吹进来的冷风,混春雨和山樱的气息,扑鼻而至。
一美人慵懒的倚靠在阑干上,俯首下望,神色怔忡。
青莺探出脑袋张望,凌冽的寒风刮至脸颊,冷的打了一寒颤。
昨日下了场春雨,今日尚寒。
“娘子,城门的鼓未鸣,太子还没有入城,你莫在这吹冷风,赶明要头痛了。”
宋景宁缩回到椅子里。
青莺看她精神萎靡,以为受了风寒,伸手探其额头温度。
许是风吹久了,白净的脸上浮出两抹红晕,更增其美,令人痴看,忘了收手。
宋景宁拉下额头上的手,“我无事,只是昨夜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好,一整晚都没合眼。
昨日闲来无事去文渊阁买了本话本,谁知那上面竟记载着自已的命数。
父亲罔养,继母慈善,嫡妹温顺,条条都对上了,就连里面的名字也毫无差别,不禁让她怀疑起身边的一切。
再往后看,越看越胆战心惊,什么声名狼藉,惹怒皇权,父女断亲,自甘堕落,与人私奔......
不光如此,她还是个短命的,算算时间,只剩下九个月的生命。
难道是继母伪善捧杀,嫡妹装纯算计?为何嫡妹能嫁给太子?而她却只能与一举子私奔。
细想一番,身名已狼藉,继母溺爱依旧,而她看中的人正是柔嘉公主所中意的,接下来就该上演抢男人戏码,然后惹怒皇权,然后......她倒吸了一口寒气。
不能按照话本的剧情走,冷静下来开始剖析处境。
今龄十七,还未有人上门说亲,京中世家公子避之不及,没人会娶她。
酿成此局者是继母和她的嫡妹宋景楠,以及不靠谱的老爹。
既然戏未散场,便当先下手为强,思来想去,太子皆是上佳之选。
并且话本中描写的太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丰神俊朗,气宇不凡......
虽日后会有几房妾室,但她无心情爱,只要能守住正妃的位置,月例赏赐给的足,多几个女人也无妨。
若嫁给太子,顺便还能恶心继母和嫡妹。
再者,太子刚回京,还未得知她骄纵千金的名讳。
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她决定去勾搭太子。
但如何和太子扯上关系,是个难题,在这个皇权至高的年代,能一睹太子尊容已是不易。
青莺看她怔愣了半响,关切道:“娘子,你别担忧,若是太子不成还有其他皇子。”
宋景宁“咦”了一声,对她的想法表示嫌弃。
唯一与她适龄的三皇子是个大反派,妻妾皆无善终,她才不要去当炮灰。
暗自琢磨一番,计上心来,“要不等他策马经过,我从这跳下去,让他接住我,来个英雄救美。”
青莺看了眼阑干的高度,吓得直摇头。
“且不说太子会不会搭理,娘子落地头先着地,裙摆会顺着腰身垂到脑袋,里裤会露出来,那姿势实在是不雅。”
“若是太子置之不理,娘子头大概率会磕到地上,轻则摔成痴傻,重则断脖断丧命都有可能。”
宋景宁闻言大圩一口气,年少不好好学习,如今智商堪忧,好险,差点成为炮灰。
言之有理,今日她若跳下去,明日宋国公府上的骄纵千金就变成骄奢淫逸的蠢妇了。
名声这种东西她以前不在乎,可现在是有宏伟目标的人。
再说太子身边还有将军,副将,校尉,万一被哪个其貌不扬的人接住了,就得许以终身,那还不如当炮灰。
忽然又生一计,她从乌发上拔下一支簪子,“一会我朝太子扔下去,假意掉了东西去寻太子,这个借口行得通吗?”
青莺斟了杯热奶茶递到她手中,摆手说不行。
“太子身边都是悍将,娘子的簪子还未落地,恐就被当成刺客反杀了,这些人衣袖上都绑着小箭,锋利的很。”
宋景宁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目标太大也不行,稍不留神就得命丧黄泉。
青莺看她没了主意,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自信记记的开口。
“娘子是宋国公府的嫡长女,太子选妃左右难逃世家贵女,到时侯只要老爷把你的名帖递上去,这事准有希望。”
说完递以意味深长之目光,宋景宁抬眼一瞥,回敬一个你自已品的眼神。
这时,城门之上鼓声雷动,二人忙攀上阑干眺望。
楼下是条宽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往昔车水马龙,今日却不见一车。
太子凯旋而归,实乃值得庆贺之日,万民空巷,担酒牵羊,高声喝彩,欲欢庆天下大定,亦欲一睹太子之尊贵仪容。
这位十三岁便赴战场厮杀的少年,历经十年风霜,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城门开启,城内百姓在禁军指挥下向街道两旁挪动,从中腾出一条康庄大道。
大军自城门而入,人群中聒噪之声渐止,肃穆翘首以盼。
宋景宁凭栏远望,只见城门处黑压压的轧进来一片。
待战马踩踏践地之声渐大,方得看清军队首位那人的姿态。
那人身量高大,傲立风中,英姿飒爽。
其身着玄色盔甲,熠熠生辉,背上悬一利剑,高坐于银鬃战马之上,凛冽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遗憾的是,那人面上悬一铁质面具,难以窥其貌。
宋景宁望之无端畅想那人翩翩公子的形象,青莺却越想越感到蹊跷,听到马蹄声愈响,压着声音道。
“娘子,太子莫不是其貌不扬,故而不敢示人。”
宋景宁心道青莺就爱啰里啰嗦,长得丑便长的丑,什么其貌不扬,一个字能解决的为什么要用四个字来感概。
看青莺一脸期冀,求一答案的模样,她无力反驳,总不能告之话本中写的太子是个俊逸的美男子。
于是用力点头,表示通意,学青莺说话:“太子必是丑男子,故戴面具,恐示人也。”
李珩久经沙场,耳力过人,闻声,抬头向发声之处望之,只见一小娘子和她的丫鬟攀阑望他。
四目相对,呆愣片刻,宋景宁似有所悟,扯着青莺的后脖颈退回室内。
惶惶而问:“青莺,我刚刚说了什么。”
青莺不待思索即答之:“娘子说,太子必是丑男子,故......”
后面的话被宋景宁捂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