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会面在假期结束后我又回到了学校。
我躺在下铺的草席上把脚搁在叠好的棉被上,眼前不是寝室里简陋的摆设,是我造访大熊老宅的第二天,跟他一起去钱王陵园(太庙山)重游的画面。
我们沿着石径往上走的时侯,大熊看到安国楼亭台一角显现,发出一声感慨说:“时间过的太快,还记得我们初中经常从后门翻墙进来吗?”
我笑笑回答:“肯定记得啊,那时侯我个最小,也是最灵活的,你们都嘲笑我像个猴精。只要放学一来到这,每次都是你蹲下来,让我踩在你肩膀上翻墙进去。打开门栓就把你们放进来,嗨,想想那时侯多开心啊。”
大熊笑了:“呵呵,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
我不解地问:“你说,他们搞个后门只能出不能进,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大熊说:“我想,可能是工作人员进出的吧,要不然怎么到了五点以后外面就锁上了呢?”
“有道理,但卖票的人和保安不都在前门吗?”
大熊说:“可能有扫地的人吧,我想那些后勤人员应该从这里进出。”
“有道理”,我听后释然了,眼看着走到了安国楼下,一阵凉风突袭让紧贴身上的L恤扇动起来像鸟儿的翅膀,呼呼作响。
“小金和阿铭最近有联系吗?”
大熊看了我一眼说:“一个不是在重点高中念书,一个不是去江苏当兵了吗?”
“重点高中念书我知道,但阿铭去当兵怎么没人跟我说过?”
大熊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说:“你一毕业人都没了,找你也找不找到,你要是不说谁知道你去杭州读书了。不过你画画倒是我们班最好的,不去读美术专业那就浪费了。”
我笑笑:“好个屁,到了杭州才知道我太业余了,我在读预科班的时侯想打退堂鼓,可我还是咬牙坚持。还别说,在老师指导下半年我的技术突飞猛进,最后考了全省第五名,嘿嘿,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吧?”
“你小子,初中的时侯又瘦又小,还这么猥琐,如果不是你有一技之长,自编的漫画能被我们几个欣赏,都没人理你。”
我也喝了一口水说:“记得这么清楚啊,我可是牺牲了所有的理科和自学课的时间,偷偷临摹鸟山明和车田正美的作品积累了经验,要不然我怎么创作的出让你们喜欢的人物和故事呢?”
大熊欣慰地笑笑:“你算是找对专业了,像我这样初中毕业没有一技之长,以后不知道能干嘛?”
“你不是会组装无线电吗?你不是还会修电视机和录音机吗?”
大熊不屑地甩头说:“都是些业余爱好能当饭吃吗?以后社会会发展成怎样你知道吗?”
“……”
我该如何作答。我跟他最大的区别,他想的是未来五年、十年或者更久以后,我只关注当下的感受偶尔沉浸在回忆里。
当我再次提起昨天在他家看VCD的事,他的笑容又回来了。
“你小子就知道这点东西,现在长的跟我一样高了,是不是每天都在想女人啊?”
“去你的,我哪有你这么早熟啊,哪像你初中……”突然我语塞了,不妥言辞没有说出口。
大熊眼睛闪烁了几下,他知道我想起了初三那件事,那件让他名誉扫地的事,被通学整整嘲笑了一个月的事。
我惊慌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苍翠欲滴,心想:“还好我冷静,没有丑事重提,要不然他……”
“走吧,上去看看,有多久没上去了?”大熊边说边登上了旋转楼梯。
我们前后登上安国楼,都说站在上面能看到青山湖的全景,却从没有好好L验过一次,今天跟老友趁着兴致极目远眺,果然仙气缥缈的景色尽收眼底啊。
在石径台阶下来的时侯,大熊突然想到我说过温州通学家里卖光碟的事,问我:“别忘了回学校问问你通学,能借几张碟片看看吗?最好是那种片子……”
我露出诡笑:“我问问,但是不能保证会不会借我,也不能保证有没有那种片子。”
大熊搭着我的肩膀说:“其实我看过的也就那几部,不是说温州很开放吗,我想看看各种各样的,你难道不想吗?”
突然从窗外飘来悠扬的萨克斯伴随着清脆的金属节奏,我从回忆中醒来。发现一个室友拿着瓢羹敲打着铝饭盒,问我要不要一起打饭去。
我点头示意起身从门柜里拿起饭盒一前一后,走向走廊尽头。
每个住校生几乎都是两点一线,除了课间和周末在篮球场上的挥汗如雨,也就班级组织的野外采风和写生更让人盎然兴趣。
我有幸从一个偏远的小县城,来到省会城市的艺术院校,各位名师前辈的杰作让我大饱眼福。他们的风格迥异充记了强烈的个人色彩,就像来自五湖四海的校友们鲜明的个性,不管是张扬、阴郁、尖刻或者放荡不羁,每一次跟他们接触都会刺激我的心灵造成强烈的震荡。
这种震荡不是老家的大熊、小金和远在他乡的阿铭那里能接收到的,就像无线电波的信号一样散发地无边无际,在宇宙深空的高维世界里,被命运之神鸟瞰苍生,能获得它的眷顾、改运、一夜暴富还是遭受打击,辉煌的落寞还是生命的陨落,命运的无常人们都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