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兴觉得他大约与郡主府有缘,就是太过有缘了,让他有些吃不消。
一日的工夫,来来回回五六趟,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怕是要提前跟皇上告老还乡了。
通去的还是刘公公,作为皇上面前伺侯的第一人,一天内出宫两回,还是去通一处府邸,这事还是头回见。
姚文兴觉着皇上对郡主也太宠了些,就是对皇子公主都没这样用心,他心里是有些怪异,但处于深宫的人都知道,有些事,不能想,更不能说。
谨言慎行,方能保命。
所以一路上,刘公公不说,他绝口不问。
刘公公将郡主府里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他才回了一句,“郡主真是至情至性之人。”
“可不是嘛。”
刘公公附和。
马车到了郡主府,姚文兴去后院看诊,刘公公留在了前院。
他朝着还在惶惶等着太后旨意的许嬷嬷走去,在离三步远时才尖细着嗓音徐徐说道。
“许嬷嬷啊,你说今儿这个事你办得……唉,也太不妥了些,下面的人护主不力,该当责罚,可你也知郡主平时就护着那些公子,你怎么能当着郡主的面打人呢?”
“郡主是至情至性的稚子心性,连太后和陛下平日对着她,都是好言好语,生怕惊着了她,你还带着许多人,凶神恶煞的,可不是把郡主给吓着了。”
“咱们呢都是听皇命办差的人,我知你也有你的难处,但事有轻重缓急,亦有转圜回旋之法,郡主千金之L,尊贵无双,能是区区其他人能比的。”
“现在郡主受到惊吓昏迷,陛下震怒,太后也恼怒不已,太后让老奴给你带个旨,让你速速回宫,你在回宫的路上,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陛下和太后她老人家请罪吧。”
许嬷嬷张口结舌,想辩驳又无从下口。
因为她知道差事没办好,还惊动郡主,致郡主晕倒,就是最大的过错,至于她是不是遵太后的旨意,并没有故意冒犯惊吓郡主,那些都不重要了。
被责问的时侯,她还能把锅甩到太后的头上,说是太后让她这么让的,那她不是更嫌自已的命太长么。
太后原意本是杀鸡儆猴,现在猴儆没儆着她不知道,倒是把鸡猴的主人给惊着了。
如今怕是太后第一个饶不了她。
她现在觉得自已就是进了风箱的老鼠,两头落不着好。
刘公公说完,又随意的一指还绑在长凳上无人理会的四人。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人给抬走,找个空屋子安置,若是再惊着了郡主,大家的脑袋也别想要了。还有这血淋淋的地儿,也赶紧给咱家清理干净,莫污了郡主的眼。”
江沅原本就跟在他身后,听此连忙叫来护院和几位膀大腰圆的婆子,将四人抬走。
不给许嬷嬷阻拦的机会。
刘公公心中暗赞,倒是个机灵的。
许嬷嬷见人都抬走了,今儿的差事注定办不了了,躲是躲不过的,还是回宫请罪吧,想来太后会看在她跟随了几十年的份上,不至于太过责罚。
姚文兴到了郡主寝屋,发现郡主眼睛睁得大大的,哪里昏迷了?
他摸摸胡子,还是上前给虞琅扶了个脉。
虞琅知道在这样医术高超的老中医面前,她那点装晕的把戏根本糊弄不了人,索性也不装了。
姚文兴把了脉,对晏苏道:“郡主受了惊,伤了神,睡前喝碗安神汤,好好睡上一觉,明日就没事了。”
褚言安带着晏苏朝他双手一揖,弯腰行了个大礼,“院正大人辛苦了,劳大人跑一趟,实在是我等年纪小,经不住事,一见郡主晕倒就慌了神,还请院正大人见谅。”
姚文兴本有些气闷,见他们这么说,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已也是听命行事,遂抬手扶了扶两人,“无妨,无妨。”
两人客客气气的一直将姚文兴送出院外。
看着姚文兴走远,两人回到院子,此时院里没有别人,丫鬟仆妇们都被遣去大厨房用膳。
晏苏往屋内看了看,站到褚言安身侧,小声说道:“言安,你有没有觉得郡主有些不一样?”
褚言安点点头。
“郡主莫非……”
褚言安再次点头,“十有八九。不过这事先不要声张,等两天我亲自去大光寺走一趟,请方丈师叔来看看,其实方丈师叔当年就有预言,说郡主及笄前后或会命途改变。”
“啊,竟有这事?好啊,言安,你口风可真紧,这都不告诉我。”
郡主可不是上月刚办过及笄礼,这也太神了。
“若好到时你自然知,若没好,不过是几句没用的空话,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这人惯会找借口,晏苏不想理他,但心中高兴,又想找人说说话。
“若郡主真的好了,我就寄信给师傅,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可以离开了。”晏苏喜滋滋的,却也没忘了好兄弟,“言安,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还有打算的时间吗?
褚言安望着天边,灿烂的云霞,映红了半边天空,美是美,可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着他原本沉静的脸,突然有了一丝忧伤,晏苏才猛然发觉,自已说错话了。
“言安,你也莫要灰心,也许……也许郡主真能带来转机,能破解……”
褚言安打断了他,“尽人事,听天命,若天意如此,我也并无遗憾。”
他语气和神情都恢复了沉静,但晏苏还是觉得有些沉重,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褚言安比晏苏略高,两人站在一起,静默不语,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像是为他们披上了一层彩衣,风姿耀人眼目。
静默了一会儿,晏苏实在受不了这股沉闷,挠挠脑袋,开口打破了沉默。
“君铖大约会一辈子留在这儿了。唉,我还是先去看看他们几个的伤,君铖那个犟驴,我得给他用点安神的东西,让他好好睡一觉,不然我怕他半夜爬起来,跑来郡主这里,吓着了郡主。”
“好,你也两天没怎么合眼,给他们看了伤,你也别过来了,今晚我和江沅守在这儿,你好好休息。”
晏苏没拒绝,他也确实有些累。
“那行,回头我让吉祥把药煎好送来,郡主喝了安神汤,今夜会睡得安稳,你不用担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