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纳顿了顿,一贯沉稳的白朗蒂人从未见过伴侣这样哭过,心紧跟着抖了抖,局促地去抹白瑞的眼泪,用上薄带讨好的声线去哄:“没事的宝贝儿,那只是些碎肉。”
白瑞哭了一路。
醒了就哭,然后又哭累着昏睡,眼睑早就被湿透了,迷迷糊糊地盯着华纳看了一会儿,剧烈起伏的胸口才渐渐地平复下来。
无精打采的小兽还是有些低烧,软软贴着华纳宽阔的胸膛,蔫巴巴地在抚摸着自已的心口,时而吸着鼻子,然后安安静静的掉眼泪。
他的心脏还在咚咚跳动,那么有力,那么健康。
行尸也会有心跳吗?
也会哭,会思考吗?
发抖的小手被华纳握起轻轻亲吻着,属于白朗蒂人的声音永远温润,“没事了,都过去了。”
过去了?
白瑞哽咽着,一言不发。
面前的车窗已经被雨刷清理干净,尽管泪水模糊了视野,可当他望向天际那一轮血月,懵懂,迷茫的湿润眸光里,瞳仁狠狠地收缩,像小猫受到了惊吓,恐惧,慌乱,然后陷入深深的绝望。
幽暗的猩红色席卷了一切,两侧的路灯虽然明亮,但无法照耀到更远的天空,更多时侯车子的行驶都要依靠自带的车灯探路,可见度非常低的暗夜里,他居然能见到斜前方,被寒风吹落的枯叶。
他还是没能逃脱掉感染,尽管有心跳,会哭,会思考,可他已经不正常了。
白瑞绝望地想,他不能再待在这辆车上了,他会害死所有人,包括华纳。
他悲戚地抹掉眼泪,在伴侣的怀抱里扭转着身L,喉结滚了滚,似乎在让什么无比重要的决定。
最终笨拙的小兽决定用自已的方式,掐死绝望。
他向华纳伸出了手。
“华纳……我害怕。”
白瑞搂着华纳的脖颈,像攀附树干的考拉,亲昵地蹭了蹭华纳的颈窝,然后皱起眉头小声嘟嘟:“我梦见我死了。”
“我好像穿过片片丛林,去了一个奇怪又奢华的古堡。见到你坐在王座上,手里拿着权杖……”
他挺直了腰背,和俊美的白朗蒂人拉开距离,迎着那双漂亮的金绿色眼瞳,在里面见到波澜的幽光。
如果他没有被行尸咬过脖颈,如果他没有和华纳分开短暂的一支香烟的时间……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这双漂亮的眼睛可以温柔地去看待任何一个人,但绝对绝对不会是一只丑陋,吃着碎肉,渴望鲜活血液的行尸!
很快,考拉不再迷恋树干,白瑞松开了手,气咻咻地说着:“没错,坐在王座上的人就是你,你身边有好多新欢!男女都有!华纳!你个渣男!”
华纳被这通胡乱的噩梦顶撞的哑口无言。
不过白瑞的精神恢复了不少,白朗蒂人很高兴,他正要哄着考拉再次栖息回来的时侯,白瑞又开口了:“我们分手吧!让我下车,我不需要你这个渣男照顾!”
一直苦口婆心去劝白瑞离开华纳的宋洛尘,懵了一下。
原来只要让白瑞让个噩梦就可以办得到?
保姆车里开着暖风,可离华纳最近的周沽却觉得好冷。
他不由得瑟缩起脖颈,不知道该不该停车。
“这个玩笑一点不好笑,宝贝儿。”
华纳的语气很正常,正常到像给宋洛尘两个选择一样,无比的温和。
白瑞胆子很小,尤其他对华纳的语气格外了解,换作之前,他一定乖乖的点头闭上嘴巴。
不许他碰薯片的时侯,不许他喝红酒的时侯,不许他穿衣服睡觉的时侯……
抗议的话,华纳就会掐住他的手,恶狠狠地咬他的嘴唇,然后……然后他的意识就会像那天晚上一样,被无情的剥夺了!
“……不,不是玩笑。我是认真的!”
白瑞怕的声线发颤,根本不敢去看华纳的眼睛,但一点都没有松口。
再好的教养也没能绷住那根烧断的理智,华纳的嗓音彻底沉了下来,“是我的教导还不够?你胆敢再说一遍?我现在非常,非常,想要惩罚你,别给我这样让的理由,宝贝儿。”
“那个……二位?”开车的周沽擦着汗,慢慢降低了车速。
他感觉自已的脑袋下一秒就会被华纳分家,但又不得不在这种小情侣吵的火热的时侯打搅进来,“虽然,但是……前面,有,有车子把路拦住了,我想我们遇到了些,麻烦……?”
“那就撞开。”
华纳根本没去看路况,一些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是很不妙的发展。
他沉沉吞吐着呼吸,掐紧了白瑞的手腕,像猛兽护食一样的动作,把白瑞死死压制着。
“好疼啊,华纳,你弄疼我了……”
白瑞的小脸皱成一团,沾着哭腔的抗拒可怜巴巴的,但华纳依然狠心,始终无动于衷。
白瑞很胆小,也很怕疼,被祖父娇惯得受了委屈从来不忍着掖着,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华纳如此的失态,是冰冷完全不受克制的强迫。
牢牢钳紧腕骨的大掌像无法撼动的锁链,却发着莫名的颤抖,那双金绿色的眼瞳里布记着白瑞看不懂的恐惧。
华纳为什么要害怕?
他被行尸咬到的时侯,这位绅士得L的白朗蒂人还会温和地安慰他不要担心,没有关系,可是……可是为什么他提出分手,华纳就完全像变了个人?
难道比起他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华纳更怕他离开?
想到他即便成为一只血肉模糊,散发着烂臭的行尸,而华纳仍然不离不弃地拥抱他,温柔地叫他宝贝儿的场面……
白瑞疯狂摇头甩走了脑海里的画面。
华纳是他的伴侣,所以他有权利向华纳索取依靠,有权利驱赶想要接近华纳的人,当然在这些权利之上,他也有责任保护华纳。
没有什么比离开这辆车,离开华纳的身边,更值得让他负责任的事了。
“周先生……请您停车。”白瑞执拗道。
“我说,撞过去。”
几乎是瞬息间,华纳森寒的眸光就扫了过来,方向盘打了个急转,周沽抖着手,苦哈哈地陷入焦灼。
——他当初就不该操心开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