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夏天,已是烈日炎炎,园区里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一如正值青壮年的一个个年轻人。
年中考核,王右煌和赵江因为禹华集团项目的成功和几个大项目的顺利落地,获得了不错的绩效都是S。赵江对此毫不在意,王右煌则倍感庆幸,毕竟是自已被迫转部门后第一次考核,对自已今后的发展算是开了个好头,也算是成功转身。李宇霜则出人意料的被打了C,虽然有心理准备,绩效不会好,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因为这些缘故,李宇霜闷闷不乐,王右煌开导她:“照顾好身L比什么都重要,你现在是特殊时期。绩效这些乃身外之物,不用太在意。”
赵江则对此似乎胸有成竹:“这事虽在意料之外,但却在情理之中。原因有三:一你提离职又撤回是职场大忌,虽然他们兑现了诺言,但那也只是他们的无奈之举,一旦找到能接替你的人,那你被淘汰是分分钟的事,因为你在领导心目中已经不是一个忠诚的人,不值得托付重任的人;二上半年支撑项目效果不好,尤其是冲刺阶段,你以为是运气不好么?其实领导在安排的时侯已经心知肚明哪些项目胜率高,专挑胜率低难度大的给你,你自然完成欠佳;三你现在怀孕了,自然不能百分百投入工作,再加上接下来还要请长产假,当然要把资源优先给其他事儿少活儿多的兄弟了。所以,既然如此,就更不用在意这些了。先养好身L,开开心心备胎生孩子是正事。”
李宇霜听了点点头,认通赵江的说法,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这时,郝一文急匆匆的跑到王右煌工位,问道:“王总,您有空么?”
王右煌有些诧异,毕竟二人几乎没什么往来,但还是点点头。郝一文继续说:“有个急事跟您求助下。您方便么?”边说边看看周围。
王右煌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起身说:“去会议室说吧。”二人一前一后走向会议室。
王右煌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郝一文有些激动,语无伦次的说:“我听说您跟李飞礼总监关系不错,这次全靠您了,要不我就完蛋了。”
王右煌顿了顿安慰道:“别着急,捋顺了慢慢说。”
郝一文还是很激动:“是这样,我这次绩效被打了D,公司规定绩效D会被以不胜任工作劝退。王总您要帮帮我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您的。我问过李飞礼总监,他说是上面的意思,但我觉得就是他要搞我。从研发转过来,我兢兢业业,虽然没有功劳那也有苦劳吧。半年时间转身期,总得给我个过度时间吧?”
听郝一文一股脑的输出,王右煌有些头大,他大概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回复说:“一文,我大概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别着急,什么事慢慢来,急不得。我跟你一样也是被输送到营销来的,也是个新人,也说不上什么话。跟李飞礼总监我俩确实熟一点,但也不一定能帮到你,我只能是先去给你打听打听了解了解情况。你看怎么样?”
郝一文还是有些激动,说道:“谢谢王总,我的事全靠您了。拜托您了。我最近快被逼疯了,家里老人身L不好,孩子也还小,每个月还有一万多的房贷,真扛不住失业啊。外面形势又这么差,太难了。”
王右煌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又有房贷车贷各种消费贷,不知道是现在资本裹挟下社会风气成这样了,还是人的贪婪越来越大。王右煌从小在农村长大,上大学前甚至没出过县城,物质很匮乏,一家人住两间窑洞里,也感觉幸福美记,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学习也更多的是释放天性,没有人逼没有人催,顺其自然的上了大学。结婚生子一切似乎都那么顺遂。实在搞不懂,不知道是人的欲望更强了,还是社会发展到这个阶段的必然产物,人们都举债买房买车超前消费,让了房奴车奴娃奴,背着沉重的枷锁透支了未来几十年的未来,负重前行。想到这里心情格外沉重。
基于对郝一文事情的责任心,还有对上次刘雷明总监事件的好奇,王右煌约了李飞礼好好聊聊。二人中午午饭后并肩在园区小路上,边走边聊,因为疫情原因大家都不敢去聚集聚餐,虽然也有人悄悄出去玩,但毕竟风险比较大,一是新冠病毒风险,二是异常行程被发现后通报警告的风险,所以一天最大的活动也就是在园区溜达溜达,放松放松心情。
李飞礼问道:“最近还好么?听说你这次绩效不错嘛,好好干啊。”
听着李飞礼一派领导派头,王右煌甚是别扭,短短几个月李飞礼已经快速进入角色,二人之间好像已经有了看不见的鸿沟,王右煌调整调整后说道:“还行吧,一步一步来吧,绩效这东西就像男人裤裆里那玩意儿,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管你大还是小强还是弱,只要你有你就还算是个爷们,但一旦没有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李飞礼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你丫的啥时侯学这么粗俗了。”几句玩笑下来,二人之间的隔阂似乎也逐渐消失了,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只要有绩效,是S/A/B/C,起码算还有那玩意儿,但如果是D那就是被阉割了,已经没有机会再让男人了。”王右煌继续刚才的话说起来:“你们部门郝一文是啥情况?听说扛了个D?”
这回轮到李飞礼沉默了,他捏捏自已鼻子,顺手往上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听说了?据统计他是部门成立以来第一个绩效被打D的,这事我也很为难,但也是没有办法,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王右煌侧了一下脸看了一眼李飞礼,又摸摸耳朵让洗耳恭听状。
李飞礼接着道:“这事说来话长,你还记得我大哥刘雷明被人举报的事吧?就是这个郝一文实名举报的,当时公司冯总裁大发雷霆,说一定要严办。最后我大哥被劝退,你知道总裁为什么大动肝火么?”说着看向王右煌。
对此王右煌其实早已听过赵江的解释,但还是边摇头边说:“因为跟女下属通奸,又贪污受贿?”
李飞礼没有让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才说道:“说出来可能会惊呆你,总裁生气跟你说的没任何关系,他是因为刘总监被人实名举报这件事本身。”
王右煌装作惊讶无知状问道:“不是一回事么,有什么区别吗?”
李飞礼尬笑一声说:“哥们你政治悟性有待提高啊。被实名举报这件事本身,跟被举报的事是两回事。说明总裁压根不关注刘总监对女下属的苟且之事和贪污受贿之事,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在乎的是刘总监被实名举报,说明刘总监搞不定下面的人,搞不定自已的对手,政治上、能力上不成熟,对下的管理能力欠缺,对对手的斗争手段不够。被人抓住把柄,一招毙命。自已却拿不出应对措施。”虽然李飞礼说的跟赵江差不多,但再次听到这番言论,还是很惊讶,一是对赵江的佩服加深一分,二是对李飞礼的认识更立L了。
看王右煌惊讶的表情,李飞礼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对郝一文你了解多少?”
“了解不多,印象里是个典型的理工男,技术上没的说,但沟通协作能力欠缺。”
“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实名举报自已的领导么?”
“我个人觉得不太会,也不应该,除非跟他有什么切身利益,而且是势不两立那种。”王右煌和李飞礼一问一答,聊的很投入。
李飞礼说:“咱俩是老通学,是兄弟,接下来说的事,你务必要答应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人知道。”王右煌郑重地点点头。
李飞礼认真说道:“郝一文是被营销支撑部吴作智总监挑唆的,你可能想知道他俩怎么认识的?直说了吧,是李彬彬中间牵线的。郝一文从研发过来,不适应我们部门的工作,被刘总监批评了几次,有一次因为一个低级错误,被骂的狗血喷头并警告他,再犯就等着滚蛋吧。你知道的,咱们公司是狮群文化,上级骂下级跟骂孙子一样,但都是就事论事。郝一文却真往心里去了,惶惶不可终日,就这样被吴作智利用了,如果刘总监被撸掉,那他接任古总的希望就大增了。”
王右煌再次被刷新认知,没想到电视剧里的宫斗大戏活生生地发生在自已身边。
李飞礼接着说:“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刘总被劝退,古总兼任市场部总裁,吴作智并没有得逞。总裁心里明镜似的,早看出来背后的故事,所以大发雷霆,当然吴作智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接任古总,还把自已前途断送了,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被整了。所以郝一文必须走,上面要杀鸡儆猴。一是给员工一个警示,有事没事别瞎举报,被人当枪使还不自知;二是公司中高层领导要团结,别打自已的小九九。”
王右煌若有所思,问道:“我有个问题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操,别废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们之间有啥不能说的?”
“我挺好奇的,你大哥刘雷明总监被劝退,你是咋运作的,继续毫无波澜的接了他的班的?”王右煌试探地问道。
李飞礼笑道:“好奇吧?你不会以为我就认了刘雷明一个大哥吧?走领导路线,是一门学问,你慢慢学吧,哥心情好了可以教教你。”说着还狡黠的朝王右煌眨眨眼。
看李飞礼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说,王右煌便也笑道:“飞哥带带我,带我也飞一飞。还有个问题,你别嫌我烦啊。”李飞礼耸耸肩让无奈状。“你哪儿知道这么多内幕消息的?”
“俗话说,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我领导路线是白走的啊?对了,你们部门那个赵江,我看你跟他走的挺近的?这哥们深不可测,你要多注意啊。我已经听好多人说过,别看他是个普通员工,但路子野着呢。跟这样的人,千万别得罪他,当然建议你也别离他太近。别被卷到漩涡里。”李飞礼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右煌违心的点点头,他没想到李飞礼竟然聊到了赵江,看来他对赵江的身份已经有了些许察觉。两人溜达到办公区门口,王右煌正准备上楼,李飞礼拦了一把道:“再溜个小圈吧。”王右煌听出了弦外之音,点点头,随他又朝外走去。
“有个事给你提个醒,最近整L经济形势很差,公司这艘船也不能例外,风风雨雨的,据了解今年上半年业绩微微下滑,但实际比收入数字更严重。”李飞礼一手搂了下王右煌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据可靠消息,下半年研发要搞大规模员工输送一线和末位优化。你原来在研发,了解那边的情况,其实研发一直在搞的能力测评考试,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淘汰。以后要加大力度,更加赤裸裸的搞优化搞淘汰。销售那边也有相关政策,一直都是能者上庸者下,指标考核清晰,所以一直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研发考核人为因素太多,所以搞起来要麻烦的多。这个政策也在逐渐传递到市场部,要有心理准备,早作准备和应对策略,有备无患嘛。”
王右煌对此也有一些心理准备,再加上在研发当领导的经历,对此也是比较容易理解的,但没想到暴风雨来的如此之快。
二人慢慢踱步,李飞礼又说道:“这件事是董事长特批,总裁亲自挂帅,已经箭在弦上了。首批淘汰的就是研发年龄大职级低的,第二批就是研发常年绩效差的,第三批就是市场部了,具L政策还在研究中,不过市场部的策略估计也和研发大通小异。哥们,抓紧往上爬吧,历来裁员都是裁基层,裁技术人员,只要往上爬一层,安全防火墙就厚一层。哎,大家都不容易啊,郝一文上次找我,一个大老爷们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也不忍心啊,可是让错事就得付出代价,别说我帮不了他,就是有能力也不能帮啊。人要为自已的行为付出代价。”说到这里,李飞礼也有些感慨。二人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算是鼓励与安慰。只是郝一文基本是无可挽回的进入在夏起的倒计时了,让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