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靳霆不在意了,“知道了。”
门外,江夏腿脚,像被镊子一根一根抽去筋脉血管,肌肉失了支撑,无法伸缩发力,只剩骨头硬撑着,一点一点杵在地上,挪远。
有时候,她都在想。上辈子她是不是白起,坑杀四十万人,抑或着多尔衮,嘉定三屠,成千十万冤魂缭绕,血流成河,抑或着是慈禧,葬送国运,五千年历史差点被窃。
这辈子才有陆靳霆这个,智商万中无一、手段绝无仅有、精神癫狂抽象的神经病、魔鬼,死死纠缠。
常人一件事,迷惑日久,有机会必定要自己亲自确认,要真相大白,才能尘埃落定。
陆靳霆需要吗?
他不需要。
她人在手中,强迫验孕,只会把她逼绝望,逼发疯,如同之前回到陆家那晚,怨恨爆发、攻击尖锐,把他们之间虚假的和平,全扯碎撕烂。
何必呢?
她肚子里有孩子,一不能情绪激动,影响胎儿,二怀孕肚子总会大,再等过一两个月,想瞒也瞒不住。体态笨重,想跑也跑不了。
三他就算想迫切确认,找陆父冲锋陷阵,自把结果捧到他面前,顺便把关系、孩子过了明路。
他只需要在最后,陆父痛下杀手的这步,插手阻止。
省时省力省心,轻而易举就尽在掌握。
而这般手段,他那四年不下一次在她面前展示过,敌人殚精竭力,合纵连横,他稳住,看着,在事务发展的最底层,结一张结实雄浑的大网。
关键顶点,猝然收紧,不费吹灰之力,赢得最大,赢得最多,不伤己身。
可笑,她第三者视角,还恨那些人,怎么总是晚一步发现他的狼子野心。如今轮到自身,才体会到谁人面对他,能不是羔羊?
江夏捂紧小腹,无声无息瘫倒回床上。
四年不休,要束手待擒吗?
她不想。
可这围局四面八方,密不透风,她看不见亮光,也看不见头。
……………………
老鬼没想到沈黎川会亲自来找他。
彼时,他正带着孩子在公园学滑轮。
临近正午,阳光充足,气温暖和,公园里种的都是四季常青树,深冬萧瑟,绿意染上几分苍凉。沈黎川白皙如玉的脸,甫一出现在其中,苍凉尽销,温润如回春三月。
老鬼短促交待孩子几句,一溜小跑过来,“沈总,您怎么过来了?”
沈黎川谦让他在公园凉椅坐下,“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老鬼阔气摆手,“您千万别讲拜托,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都行,您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黎川笑了一声,成年人意会的酸涩,“我救你妻儿是偶然,本并不图什么。只是我现在一次两次找你,怎么看都像挟恩求报,还是报大于恩。”
老鬼听懂最后一句,凝目看了沈黎川两分钟,他学历不高,只念到初中。
见沈黎川的第一眼,他想起芝兰玉树,是翩翩贵公子。
如今这一眼,他想起白玉有瑕。绝非贬义,世俗污浊不染孩童,人成长,学会肩担负重,少年意气消弭的那刻,世俗会在眼睛里沉淀成暗潮,有些人是麻木,有些人是沉稳。
他自己是麻木,后来有妻有子,蜜里开花,才有今天。
“没有报大于恩。之与您是偶然,之与我,是她们娘仨三条命,在加我这一条,和四年好日子。”
老鬼油嘴滑舌,能吹能侃,真心话都在酒中。眼下风寒树影,公园人潮往来,他清醒,说的也烫嘴。
“我没文化,肚子里的话,说出来总变味。总之,她们娘仨,您救了,我这条命,您拿去,是杀人还是放火?我唯一请求,您看在我不犹豫的份上,照看她们娘仨后半生。”
“……”沈黎川都有片刻无言,完全没料到,老鬼想到杀人放火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