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得来这些结论？”相柳眯着眸子看向身旁显得有些局促的龙岁，“过去是我，如今也是我，龙岁，你救不了一个真正求死而不求生的人。”
“求死？求生？”龙岁将这两词在心里反反复复翻腾了几遍也没甚明白。
“不过，你也有些作用。当时战局或许能翻盘，但你我都已仁至义尽，你只是想要救我，我不该让你为了我的忠义倾尽全力奉上半条命。我只是报洪江的恩义，洪江既已不知去向那我拼尽全力与之一战恩义就算清了。”
“你今日话可真多，”龙岁咋咋嘴，将相柳手中的桂花米酒拿过来了灌了几口“这味很正啊，我没加旁的东西。”
相柳斜了龙岁一眼，觉得自已费尽心思安慰开解龙岁竟是多余，她是一点儿什么也没听进去个一二。
“嘿，你还生气了，你干嘛又瞪我。”
“蠢，”相柳转头看着天上“蠢得让人发笑。”
“那你怎么不笑。”
相柳不想听龙岁的地狱笑话，气的妖瞳红色一闪一闪。
“好吧，你的意思就是，我还是帮了你是不是，你选择活下来有我的功劳是不是？”龙岁大大的眼睛看着相柳的侧脸眨呀眨。
相柳在心里叹了口气，龙岁像听没明白又像没听明白“罢了，算是吧，不过如今，”相柳转过头看向龙岁，“你我，都得是为自已而活。”
“为自已而活？为自已而活我早都死了八百遍了，要不是我娘亲，我才不愿继续在这世上，她生之前要是问问我便好了……”
相柳有些恨铁不成钢，但他又从龙岁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已，他抬了下手，犹豫了一会倒扣着指节敲了下龙岁的脑袋。
“嘶，疼啊！”龙岁一手捂住脑袋，一手抬手就想给相柳还回去，被相柳握住了手腕，有些温热的触感一下子从手臂上传到龙岁脑子里，她吓得慌里慌张抽回了手。
相柳看着她那似害羞般的神情倒是忍不住笑了，这样的神情配在她那张小脸上显得很是滑稽。
“朝前看，就当一切都是新的，旧的龙岁睡着了，你现在是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龙岁觉得今天的相柳像是什么说书先生上了身“那旧的相柳也睡着了？你现在也是新的？”
相柳看着龙岁此刻那大眼睛中毫无半点机灵的样子，僵硬的点了点头。
“有意思，你讲的我甚至想给自已起个新名字！”龙岁将手撑在树干往后坐了坐，相柳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在身后设了个屏障，以免龙岁倔脾气上来一激动，一个跟头给自已摔个底朝天。
“我要给自已起个……更加霸气！响亮，一听就特别让人害怕的名字！”龙岁猛的一拍手“你觉得，龙威怎么样！”
“听起来像是你的男版，更蠢了。”
“那你说个不蠢的！！”
相柳从上到下将龙岁瞧了个遍，最后又想着人族取名的寓意，想出一个“芮”字。
“芮，与水相关，取意有温和顺遂乖巧。”
龙岁瞪大了眼睛“说！你这些年，自哪学了这些个文词杂句？”
“……”相柳坐的离龙岁远了些，似乎生怕染上龙岁的呆愣之气“一个小字，用与不用随你。”
“用！我以后见了这大荒的人神精怪，就讲我是阿芮！”
相柳点点头，神情刚要放松就听得龙岁要给自已起一个。见状，相柳整整衣服，收了酒壶丢给龙岁就立刻跃到地面。
“不劳龙岁大人费心。”
“客气什么！我也看了不少书的！”
“你那书人族的六岁孩童都不看了。”
“我下过功夫的！我是从母亲的藏书阁瞧的字，我给你写！”龙岁双手撑了一下从树上跳下来，跳的急了差点跪在地上，龙岁稳了稳步子，在空中用术法写出一个字“繇”，“这个字呢，读zhou，以后你的日子由自已占卜主宰，还有个很好的寓意，像大树一样越来越繁茂。”
若不是龙岁跟踪时被自已甩掉，相柳都以为龙岁通她去过鬼方了，这不本来就是自已的名字吗？
见相柳不作回应，龙岁泄了气，但面上还是一副皱眉撇嘴不服气的模样。
“地里的果子挖出来，上边的斑点都没你此刻脸上紧凑”相柳本想继续挖苦几句，但龙岁此刻表情实在太差，龙岁咳了两声将手立在身后“繇就繇，我用便是了。”
“阿繇！”相柳唤来一旁躺在树上休息的毛球正要走，龙岁叫着他的新名字几步跑着跟了上来。
毛球倒是没让任何不适的反应，相柳反倒对龙岁突然热络的样子不自在了起来。
“站远点，别贴我这么近。”
“谁爱挨着你似的”龙岁朝相柳远了几步蹲坐下来，“毛球这羽毛越来越顺滑了。”
毛球兴奋的啼叫两声，刚要翻转就被相柳止住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多飞几圈。”相柳拍拍毛球。
毛球苦闷的嘤叫了两声却还是在海上一圈一圈辗转着飞动。
“相柳！瞧，硕鲸诶！”龙岁指着下面喷出巨大水柱的巨鲸兴奋道。
相柳低头瞥了一眼，又看了看龙岁“它还没你大呢。”
龙岁的笑容戛然而止，扭头瞪了眼相柳“也没你大。”
“那你喜从何来？”
“我没见识行不行？”
“倒不是你没见识，这硕鲸定是听过你的脾气，平日里绕着你走。”相柳盘腿坐下，嘴角微微上扬“以后敛着些气息，这些个鲸啊鲲啊便也就不绕着你走了。”
“说的我像是什么骇人的恶霸似的，你不也一样？”龙岁抱着臂仰着头，见相柳一副好心情的样子，猛的歪着身子拿肩膀撞了下相柳。
相柳没设防，被龙岁撞得一下斜躺在毛球背上“龙！岁！”
“诶，什么事？”
相柳一挥袖子给龙岁打了下去，龙岁也不恼，将手臂放在脑后就这么直直下坠着躺到了海面上。
相柳从毛球身上跃下，站在龙岁一旁低头看着她。
龙岁也抬头看相柳，这个视角显得相柳更冷峻了，隐约还有些惧意。
“你别这么瞧我，我又不是毛球。”龙岁从水面上坐起来离相柳远了些。
“你莫不是还怕我？”相柳在一旁盘腿坐下，看了看圆月，开始调息。
“怕？我龙岁会怕谁？大不了就是转世投胎。”龙岁见相柳盘腿调息，坐的近了些又抬手给他们两人施法化出个防护罩。
“转世？投胎？”
“是啊，下辈子啊，让个人族，有一个特别爱我娘亲和我的爹爹，再有个长姐长兄也甚是不错。”
相柳没接话，他本就闭着眼，龙岁也瞧不出他是个什么神情。
“你这模样生的这般好，下辈子你还得长这样。”
“不过啊，你下辈子肯定会很好的，我会有很好的爹爹，你会有很好很好的家。”
龙岁望着几乎近在眼前的硕大圆月，本想合着双手许愿，被相柳捉住了手腕。
龙岁扭头看相柳“你闭着眼都知我要让什么？”
“不要对月许愿。”相柳调息已成，睁开那双潋滟的眼眸看向龙岁“月，有阴晴圆缺。”
龙岁望着那双眸子失神了片刻，慌张着错开视线又望向圆月，“无妨的，我也没想着灵验。”龙岁抬着的头被相柳轻轻按下“你看脚下，脚下便是大海，海纳百川，海不会变。”
龙岁伸手波动温凉的海水，清澈，微微闪着光，指尖的海水似玉又似晶，看似万物抓不住，但却一直接纳包容万物。
“若是我们向着这海许愿，她会不会第一个灵验我们？”龙岁看似在问相柳，下一刻自已又接了一句“会的，我们是海妖，相柳大人可是海中妖王。”
“恭维我？龙岁大人？”相柳嗤笑了几声，惹得龙岁不自在的一直盯着相柳看。
“我长得好笑？”
“不是……”龙岁没禁住吞了下口水。
“那你傻笑着看我作甚？”
“我可能快成年了，对雄性海妖容易产生幻觉，也可能生了什么病……”龙岁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相柳没再听了，还要再听何呢，他又怎么会不明白龙岁此刻。
不应再待在她身边，至少，此刻不应该。
相柳起了身，朝着远处的海贝走去。
“你去哪？”龙岁坐在原处好似没回过神儿般的喊了一句。
“不早了，回去歇息。”相柳上了海贝，海贝向更远处飘去了。
毛球看看相柳，又看看龙岁，对着龙岁鸣叫两声立刻跟上了相柳。
“毛球，下次见！”龙岁似是喝醉般的，红着脸给相柳挥挥手又给毛球告别，然后一脑袋扎进冰凉的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