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裴云之经过三日的修养,终于大好,可以进宫面圣了。
这就意味着,阮锦宁也要进宫去给太后、皇后和舒贵妃请安。
舒贵妃,名门舒家之女,父亲是三朝元老舒太师,在朝中根基深厚。
舒贵妃本人也相当得宠,入宫二十多年依旧圣宠不衰,孕有两子一女。
宸王裴逸之素有宴京第一美男的称谓,文采斐然,为人温和有礼,还乐善好施,美名远扬。
厉王裴云之更善骑射,从十六岁初上战场开始便屡立奇功,战功赫赫,曾被誉为大召国的保护神。
可惜,保护神陨落了,如今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至于小女儿安嘉公主,则是被盛宠着长大的,是大召国最尊贵的小公主。
阮锦宁站在轮椅前,看着眼前的白色纱布,缓缓伸出了手。
别紧张。
裴云之的声音十分淡定,但阮锦宁却奇迹般地从里面听出了一丝颤抖。
他们要进宫面圣,裴云之自然不可能蒙着厚厚的纱布去。
不管他脸上变成了什么模样,都必须要将真容暴露出来。
至于他的真容有没有毁掉,暴露出一张毁容的脸对他的名声有没有影响,对他的心理有没有影响,不在上位者的关心范围内。
只是,这人分明是自己紧张,却反过来安慰自己。
阮锦宁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或许,他只是在利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心头的紧张情绪吧
思及此,她轻轻应道:嗯,我不紧张。
声音温柔,眼神平静。
裴云之的确是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她想的那个原因。
这段时间他已经尝遍了人间冷暖,早已经不在乎外人的看法。
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她而已。
这些时日她虽然一直在治疗他的身体,也给他配了祛疤膏,不过从很早以前,他就不再让她负责照顾他的脸了。
处理伤口也好,除疤也罢,他都是让暗影接手的。
他不想让他狼狈的模样在她的心中扎根的太深,他想让她尽快忘掉那个丑陋的、如同恶鬼一般的自己,记住一个全新的、正常的裴云之。
只是不知……这张脸,她可会满意
阮锦宁愣住了。
纱布一层一层揭开之后,入眼的是一张干净清爽的脸。
轮廓分明,骨相优秀,微微发白的粉色唇瓣薄厚适中,因为调理的不错的原因,其上仿佛涂了一层淡淡的油脂,水润异常,好似Q弹的果冻……
视线向上,定格在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里。
其中依旧弥漫着仿佛永远无法驱散的死寂浓雾,又好像还夹杂着一点别的。
单独盯着这双眼睛看,会有毛骨悚然之感。
但结合着他整个优秀的面部来看,那种诡异的死寂的感觉就消散了许多,而且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如同传说中优雅嗜血的吸血鬼,有着最致命的属性,却同时拥有着最瑰丽的外表。
这个男人,竟然如此好看。
比印象中的宸王裴逸之,还要好看。
轮椅上的手微微用力,骨节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裴云之故作轻松道:王妃若是嫌丑,待到从宫中回来,本王便戴上面具。
说着,垂下了眼帘。
羽扇一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形成了好看的阴影,他周身都弥漫着萧索的气息。
阮锦宁叹了口气:王爷,若是当年您没有远走边塞,而是多在京中露面,大召国第一美男的称号也不会落到别人的头上。
某人眼睛一亮,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真的
真的。阮锦宁点头,无比真诚。
心中被甜蜜的情绪不断填充着,那情绪翻腾、鼓胀,似是随时都会爆炸开来,偏偏出口的话就变成了: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靠脸吃饭的,这虚名,不要也罢。
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不妥,于是又补充道:不过若是王妃喜欢的话,本王就将这虚名拿到手。
马车轱辘辘行驶,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彼时的皇宫门口,已经有一行人在等候了。
阮灵珠已经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知道厉王夫妇今日一定会进宫,她想也没想就梳妆打扮,赶在宸王进宫之前截住了他,要跟他一起进宫。
裴逸之已经先行去上朝了,她则是留在宫门口继续等候。
身旁,贴身丫鬟云兰恭维道:王妃当真是宅心仁厚,顾念着厉王妃初次进宫不知规矩,特意在这里等着她。
宫门口有不少负责警戒的侍卫,也算是不错的聆听者。
阮灵珠微微高扬着头,笑的得意:虽然她这些年总是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好歹是我姐姐,惦记着她是应该的。
云兰道:听闻厉王在战场上被毁了容貌,如今形似厉鬼,王妃等会儿可别被吓到了。
阮灵珠呵斥道:云兰!不许胡说!
她斜睨周遭的侍卫一眼,虽然无人回应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但她就是忍不住想要表演:厉王殿下毕竟是我姐夫,就算他的容貌比不上我夫君,但外貌不是评判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何况,这也不是我姐姐能够选择的,她心里已经很苦了,等会儿她来了,你可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不可再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云兰赶忙应是,随即眼泪汪汪道:王妃,您真是太善良了。
旋即有些纠结:希望大小姐能体会到您的苦心,对您好些。不要像在府里的时候一样那样欺负您……
阮灵珠制止了她:别说了。
她俏丽的面容上满是苦笑,似是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忽然,低调奢华的车辇缓缓驶来。
阮灵珠精神一震。
终于来了!
阮锦宁,这一次,我要粉碎你那可笑的骄傲,彻底将你踩在脚下!
就从,你那已经不中用了的男人开始。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阮锦宁早已恶补了宫中的规矩,知道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马车到了宫门口就要停下。
她率先下车。
驾车的太监立马跪在了她的脚下。
阮锦宁不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让她踩着他的背下车。
她在容州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门,这次长途跋涉回京,随行的也都是裴云之自己的人,没那么多讲究。
她倒是忘了,在宴京,最不值钱的就是人。
她抿抿唇,硬着心肠踩了上去。
脚刚一沾地,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