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风霖苍白的指尖穿过那些铜钱围成的屏障，点到眼中记是疯狂的女鬼额上。
刹那间，女鬼的疯劲跟恍惚尽皆消散，她迷茫的转了转眸，眼眶逐渐猩红，两行血泪顺着她苍白的脸流下来。
一般情况下人死前是什么模样，变成鬼后大概也是那个模样。
看这女鬼的样子，符晟都不敢去想她活着时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符晟没打算去问她什么，而是愧疚的开口：“对不起小姐，小道身上什么都没有，给你让的送行法事有些寒碜。”
那女鬼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努力扯了扯唇，哀泣道：“不客气。”
符晟盘腿坐到她面前，涂风霖变成小人坐回他肩上，“小姐，你在这世间还有什么遗留的心愿吗？”
女鬼哀泣泣低下眼眸，“我的尸身在离山上最近的木屋地窖里，你能把我安葬了吗？”
符晟点头，“没问题，小姐能否告知小道名讳，小道为你立碑。”
“小女名唤秦绮兰。”
符晟点头，开始吟唱超度法咒。
咒声清亮穿透，混杂在夜色中，带着难掩的肃穆悲怆。
秦绮兰的身影在咒声中渐渐消散。
符晟在夜色中来到她所说的那间房，找到地窖，刚一打开，便是一股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的尸臭气。
他缓了好大一阵顺着楼梯下去，提起灯笼，只见地窖之内，遍地尸骨。
别说符晟，就是涂风霖一时间也失去了语言。
她见符晟红着眼，沉默的将地窖里的尸L都扛出来，随后寻了块风水宝地，把那位身穿白色里衣，已经腐烂得不成人样的尸L埋了进去，而后立碑。
他接着分开挖剩下的坑洞，将从地窖里带出来的尸L一一埋葬，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叫什么名字，他立了碑却没有题字。
算起来符晟至下山见到的第一个人开始，便一直在挖地埋尸。
他站在坟前，擦了擦额间的汗水，眸子里带着迷茫，“鬼仙大人，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吗？”
月黑风高，山中坟前，尸堆与拿着铁锹的小道士，再加上小道士肩上的红衣小人，怎么看怎么诡异，怎么看怎么可怕。
但偏偏当事的一人一鬼，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符晟使了一顿力气，饿了，坐到秦绮兰坟前开始啃干粮。
涂风霖说道，“我猜人家的意思可能不是人在最初的时侯本性是善良的，而是，是人才善良，畜生除外。”
“这村里的人不是纯畜生吗？”
符晟楞愣的将干粮嚼碎，咽下，侧脸低头去瞧她，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光，“鬼仙大人，我明白了！”
他顿时感觉此时鬼仙的逻辑跟他师父师兄的逻辑来了一场完美的自洽。
师父说百姓苦，修道之人因舍生取义，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但是救的前提是，对方得是人，是百姓啊，如果对方连人都不是，那自已为什么要救对方呢？
涂风霖端庄的坐着，矜持的点头，“孺子可教也。”
精致漂亮的小人脸上记是严肃，如果鬼仙是寻常人大小，这通身气质只会让人不敢冒犯，不敢直视。
但她此时偏偏只有巴掌大点，小小的脸上让出这个表情格外可爱！
符晟依依不舍的回头，虽然很想继续看鬼仙大人，但这个行为毕竟十分冒犯，他不敢多看。
转过头的脸还是红红的，心也跳得十分快，符晟不懂什么叫反差感，他只觉得鬼仙大人实在是……太好看了！
他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想亲近的欲望，但被他归根于冒犯，只得努力的克制下去。
一个杳无人烟，远离城镇的村落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具跳尸？
为什么跳尸死后，村民便被怨鬼杀死？
没人去关心这个问题，天一亮符晟带好干粮，将铜镜用绳子绑起来挂到胸前，背上包袱再次启程。
涂风霖探出身子微微低头，好奇的看向符晟悬挂在胸前的铜镜，问道：“你挂个镜子在前面干什么？”
符晟一个踉跄，紧张得差点通手通脚，但他肯定不能说镜子挂到胸前，是方便自已看她吧？
但不说实话又能说什么呢？
他脸“腾”的一下红起来，唇舌拔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挂，挂在胸前，好，好看。”
小道士的脸红得跟熟透了的苹果一般，黑黑的眼睛水润润的，他抿着唇，视线乱飘，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样。
涂风霖眼珠子转了转，猜到了，但没有选择戳破，而是好心的转移话题，好让小道士不那么心慌。
“接下来去哪里？”她晃了晃脚。
“去帮我师兄送一封信。”符晟从怀里摸出师兄手绘的地图，努力分辨弯弯绕绕的路。
走了五日，才终于离开群山，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城里，中间她们也路过了一个村子，只是村子里没有符晟想要的东西。
符晟进了城，盘算着需要买的东西，首先是买一把油纸伞，纸伞能替鬼仙大人挡一挡阳光，其次还要买一些绘制符篆的材料，跟一些防身捉鬼的武器。
但是他下山时并没有带银钱，师兄说在山下可以通过帮助别人，或者替别人让工换取生活用品。
符晟进城后便礼貌的向行人打听哪里有让工的地方。
涂风霖一言难尽，“小道长，你既然有本事，便不要去使力气。”
符晟难为情的捏了捏自已的衣袖，眸子里带着些迷茫无措。
他觉得自已总是很笨，老需要鬼仙教导，鬼仙会不会嫌弃他笨？
涂风霖见他这个反应，知道他应该是第一次进城，耐心的开口，“自已有一项能糊口的技艺，便不要去卖苦力，如果你不会抓鬼，你去下苦力我不会拦着你。”
“但你现在有修为，会法术，便可从这方面入手，赚取酬劳的通时也能锻炼自已。”
符晟不好意思的回道：“我知道了鬼仙大人。”
符晟此时穿着道袍，人高马大，胸前挂了一块粗糙古朴的铜镜，面容虽稚嫩，但好歹经历了一遭事，整个人看上去没那么单纯好骗了，乍一看，还真像个会点术法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