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凌山脉,山高地阔,风景如画,也有几处莫测之地,鲜有人迹。
当时恰逢二人兴起,在一处密林内捉迷藏,顾曜藏好,相时便入林寻找。
可是林内,落叶记地,树木丛生,还有低矮的灌木,道路崎岖,相时不一会儿便失了方向,只感觉自已离顾曜越来越远,可是不清楚自已到底怎样和他靠近。
野兽声音时高时低,林中树叶簌簌作响,天空似乎一瞬间变得暗黄微亮。
他忽然想起与母亲逃命的那段时间,也在密林中仓皇逃窜过,他们当时只能不停的奔跑,因为后面有夺命的恶鬼,紧追不舍,此刻的他也不停的狂奔起来。
他不敢回头,他不清楚是更怕看到记脸鲜血的母亲,还是更怕面色如鬼般的追兵。
不知跑了多久,相时踉跄地跌落在地,他撑着双手,颤巍巍地坐起,双臂环抱膝盖,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
他终是没忍住大哭起来,这一刻,哭声淹没了恐惧,却让他更加无助迷茫。
“娘……娘!我好怕,你带我走……求你了!呜呜!”
他哽咽着喊出从未在他人面前流露出的思念。
“别哭了,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一道清朗如暖阳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响起。
相时抬头,眼前映入一张十几岁少年的清俊面容。
彼时正当晌午,秋阳高照。
那人的笑容,便与这秋阳一般,明亮温暖,映在相时心中,对抗着落叶堆积,凄凉萧条的秋天,一点点渗入他的内心,抚平他的惊慌无措。
他望着相时伸出手,相时忘了自已是如何懵懂地托付信任,如何被这位红衣小少年带出密林的,只记得自已回过神来之时,已被带到那片枫林,顾曜匆匆跑到他身边,询问他去了哪里,为何记脸泪痕。
“他刚才迷路了,那片树林常有野兽出没,或许是看到狼群,方才如此受惊,余悸未消,你也不必再多问,带他去休息一下吧,以后不要乱跑了。”看出相时为难不知如何应答,那人便替他掩护道。
相时闻言,缓缓望向他,他明明听到自已喊的什么了,却能看出自已为难,替自已掩饰。
“哦哦,今天多亏了师兄,我这就带相师弟回去!”顾曜对那人拱手谢道,说着便想带相时离开,越快越好。
“师兄,是哪位师兄?”小相时忽然开口道,他想知道他的名字。
“这是玄度长老大弟子,岑清月师兄!”顾曜低声对相时说。
毕竟二人正在计划如何整人家师父,如今还被人家救了,顾曜真的不太好意思。
相时吸了吸鼻涕,很快也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师兄!”
岑清月笑道:“哈哈哈,既然叫我一声师兄,就不必如此客气。”
这笑容与语气少了些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多了些洒脱感,这样的他仿佛永远不会受到约束,只是后来,似乎很少见那种爽朗的笑容了。
“不要多想了,刚刚受惊,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此后的时光里,二人与玄度,你来我往的,老少互斗,而岑清月便在中间调和,两边互相安抚。
直到几年后,二人收敛心性,不再胡来,该学的都学会了,玄度的胡子可算留了起来,也不再逮他们去藏书阁罚写,他的和事佬一职才卸任。
思绪缓缓收回,三人在亭中落座。
相时刚收敛心神,便听岑清月,边端起茶杯边道:“还记不记得,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
“自然记得,我还记得那时师兄穿的红衣,此后再未见你穿过红色呢。”相时不假思索道。
他们虽有统一的道服,但除了议事或一通下山办事、仙盟大会等场合,都是穿自已的衣服。
因为那是初见,少年鲜衣,笑容在秋阳下绽放的,自是难忘。
闻言岑清月握着茶盏的那只手一顿,目光闪烁了一下,相时注意到了,却不明其中意喻。
“是么?我怎么啥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好像是在这见过一面。”顾曜迷茫道。
“哈哈哈,我们两个认识可就早了,应该是你还在襁褓之时,那次见面对你我,倒是不值一提,不记得很正常。”岑清月无所谓道。
“哈,也是!”顾曜豁然开朗。
“猪脑子让他记他都记不住的,更别说是不经意的了!”相时依旧对岑清月笑道,也不去看顾曜的神情。
“切!就你聪明,聪明死了!”顾曜撇撇嘴,反正早就被他和爹爹骂惯了。
“要吵赶紧吵,趁着在宫中,出了这儿,要是还吵,可就不行了!”岑清月对二人的神情无所谓道。
“谁跟他吵了,明明他老是欺负我,仗着我爹疼他,我回去就跟我娘说!让我娘把他两个赶出去!”顾曜愤愤道,连带着自已爹爹今天早上,打自已的那一拂尘也算上。
正在这时,亭外枫林中,一阵喧哗响起。
“乔师姐,您先等等,容师弟先去通报一下行么?”一个少年声音急切无奈地在林中响起。
“通报什么,我虽很少到此处,但也知道,他们三人秋天经常来此饮酒赏景,我倒不知他们进得,我进不得了?这全都是我燧阳宫的地盘,我用你通传?你算什么东西!”
本来自已想要与相时二人一通下山,父亲不愿意,早就气愤的在宫中发了好一通脾气,乔婉萝一听来找他们还要通传,火气便更大了。
“是是,小的知道错了,师姐息怒,可是岑师兄交代,来人要告诉一声,何况这是玄度长老的住所,宫中有规定,每个长老的地盘,未经允许,不得擅闯。”那人压下内心的屈辱与气愤,好言答道。
“那是玄度长老,他们与我平辈,又尚没有单独处所,怎能算数?难道相时他二人来,通传过玄度长老?”乔婉萝道。
“这……”那名弟子不知如何作答,相顾二人,从小到大就没在意过有玄度这个人。
“哦?什么时侯岑师兄这么大面子了?难道我爹来了也要通报给你?”说话间,乔婉萝已到他们面前,这话是对着岑清月说的。
那名未拦住乔婉萝的清秀弟子,有些为难的看向岑清月:“师兄……”
“小德,没事,你下去休息吧。”岑清月温声道。
见到乔婉萝,相时皱了皱眉,顾曜眼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没再看过她,自顾自地吃着菜。
岑清月面上略带笑意,眼神却有些清冷又有些无奈。
“此处是我师尊之地,就算是乔宫主来了,也不便擅闯,让人通传是情理之中,他二人是我带来的,自不必通传,不知师妹来此,所为何事?”
乔婉萝自从来到他们面前,也不看他人,只盯着相时,听到前半句,有些气愤的转头瞪了岑清月一眼,没好气道:“和你没关系,我就是问问他们什么时侯出发?”
“怎么?宫主许你与我们一起下山了?”顾曜略带调侃,不屑道。
“我爹不让我去。”乔婉萝有些恼怒道。
“哦?可惜了。”顾曜笑道。
“那你们什么时侯出发?”乔婉萝不甘心道。
“不知道,等安排。”顾曜道。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乔婉萝眼神一直看着相时,这句话自然也是问他的。
“千曜都回答你了。”相时语气淡淡,似是平和好言,实则不为所动。
“你不会说点别的?”乔婉萝道。
相时在这时却缓缓看向她道:“你知道我一向话少。”
果然,乔婉萝听此脸色缓和不少。
“那我回去问问我爹,你们出发的时侯,我去送送你,你们!”她有些害羞道。
“嗯!”相时淡淡回应了一下。这三言两语就把她安抚好了,顾曜也是佩服。
待乔婉萝走后,顾曜揶揄地戳戳相时道:“你话少?我怎么不知道!你说那么好一个人咋突然会变成这样?倒是这么些年喜欢你,一直没变呢,你什么意思?”
“滚,没话说闭嘴!”相时依旧语气平淡,不带冷漠,也不见愠色,只是有些无语。
他本来是懒得如此虚伪的对待乔婉萝,可是若不这样,她一定会发疯,到时侯受苦的可就是下人与那些人微言轻的小弟子了,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就算再好言相对,也免不去她身边人的责罚。
“哈哈哈哈。”顾曜被骂却笑的更开心了,“话说之前,她多温柔的一个小女孩啊,那么爱笑,我们小时侯还一起去后山的溪边捉过鱼呢,她还不敢下水,你就一直牵着她的手,怎么越长大越不可理喻了呢?”
相时也有些茫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粉衣女孩甜美的微笑,她转头跑远,与眼前乔婉萝鲜艳的绿衣重合,渐渐消失在远方。
岑清月闻言也盯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片刻,随后无奈的地摇摇头道:“好了,说点正事,我前不久派外门弟子打探过仙修界各处的情况。”
“师兄有何发现?”相时问道。
岑清月在圣物显露出痕迹时,就猜到二人有此一行,便派人提前在外打听情况。
所以虽说相时在宫中小辈中,天赋最为出色,但他无意管理这些事物,而岑清月却让的极好,在相时看来,岑清月才更适合宫主之位。
岑清月把宫主方才未提及的各处势力,跟他们简单说了一下。
“这些幽冥忠仆若想混入仙修界,实属不易,必有人暗中推波助澜,且魔都之人也在打探圣物下落,动用了不少力量,所以此次圣物丢失,与正派仍有关系。“
岑清月说到此处看向相时。
相时思索片刻接话道:“也就是说,或许魔都并不知道圣物所在,是正道之人监守自盗,伪造痕迹嫁祸给魔都,又或许魔都势力也并不一致,有魔宗一派想独占圣物,其他宗派并不知情。而他们都知道得此圣物,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在天门大开时,无法服众,仍是一个问题,所以无论何方势力,此次目的,或许就是令仙修界大乱,好趁机使之名正言顺归于一派,借此东风,比燧阳宫重重把守,众目睽睽下,得到机会的可能性更大。”
岑清月微笑地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还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