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鹿城,一间茶馆内。
说书先生坐在桌案前,一手抚着醒木,一手拿着扇子,说着人们早已耳熟能详故事:
“相传三百年多前,仙界帝君寿诞之际,恰逢九天玄女出世不久,帝君大悦,便广邀众仙,大宴宾客,福惠三界。“
“这天上一天,便是人间的一年,人间此年间,久旱逢甘霖,久涝之地转而万里无云,百姓安居,无国破流离之患。“
“只是在天帝酒过三巡,又举杯与众仙通饮之际,手中冥鸿樽不慎脱落,坠入凡间。“
“此樽,为万物初始,混沌真气所化。大道自然,混沌之先。所谓混沌真气,乃神力之源,神为宇宙共主,在天地初开之时,混沌之气大多被其炼化于L内。这冥鸿樽说来,与诸神也算源于一脉,共存世间,而就在四百多年前,神界为救六界,与魔界一通陨落,天帝便更加珍惜神界之物。“
“天帝遂下令凡界:凡能寻得此樽者,于帝君下一寿诞之时,携此樽往昆仑之巅,将此樽交于仙人手中,便可得开天门,羽化登仙,飞升仙境……”
突然下方听书的人群中,有个青年的声音传来:“我说,先生,这故事三岁小儿都听过,我们也知道那冥鸿樽圣物,早已在坠落不久便被寻到,如今好端端供在燧阳宫中,这有啥好说的,莫不是你没故事讲了,搬出这陈年旧事,来糊弄我们?”
说书先生听此一言,也不恼被人打断,一副博学多识的姿态,摇头晃脑地摸着胡须道:“天下之事,如何的家喻户晓,耳熟能详,总不防有人所不知,这来龙去脉的,只有说清楚,才能为后文作序。”
随后他将桌上惊堂木一掷,提高了音量道:“我要说的正是那天帝寿诞在即,而燧阳宫圣物丢失一事!”
众人闻此一言,皆惊呼,台下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喧哗声。
话说这燧阳宫,乃仙修界三大门派之一。传闻当时神魔大战,人间一派混乱,民不聊生,百姓求仙无门之时,有一人几天之间创立一门派,便是燧阳宫。他广招散修,那些胸怀正义的修仙之士,便寻得统领,自愿加入。燧阳宫自此壮大,救万民于水火,流传千年,广受人间敬仰。
由此,仙修界也得以慢慢从人界独立出来,发展壮大。
世间为神仙立庙者,不尽其数,而为修仙仙人立庙却鲜有,这燧阳宫却有之,且几代宫主都有庙观。
燧阳宫所管之地,离魔都较远,两地又间隔昆仑,便成了百姓安居的好地方,其在人界声望也越来越高。
说书先生伴着众人的喧哗声,悠悠道:“那燧阳宫藏宝阁外,可谓机关重重,守卫森严,藏宝阁内更是如迷宫般,深不可测。外人入内,便会迷失方向,有去无回。而那圣物更是被放在藏宝阁最深处,重重看顾,无人可近,就连宫中长老,也唯有其中几人见过,其余者皆只识画像,未闻真容。本该是万无一失,只待天君圣诞之前,送至昆仑之巅。可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层层守卫看顾下……”
二楼的一间雅间内,坐着一个约摸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身着暗红色衣衫,衣衫上绣着的黑色刺绣,不知是何鸟兽图案,栩栩如生的有些狰狞。
此少年头上插着一根黑玉簪,发丝微微泛着红光,两侧刘海微卷,右侧耳骨上带着一个黑色环状耳夹,上面也印着奇花图案,也不知是何材料制得,似木又似石,衬得他白皙的脸颊露出些桀骜之态。
他一手撑着下颌,一手端着酒杯,微微侧头,对着站在一边,脸色有些灰白的小少年,懒懒地开口道:“向泽,还有多远到落霞山庄”
那名叫向泽的小少年,通样一身暗红衣衫,样式却朴素许多。
向泽闻言举手作揖,面无表情地恭敬答道:“少……公子,如果按我们的路线来看,落霞山庄与这云鹿城之间还有一座秋水城需要耗费些时日,其他地方倒还好,过了这云鹿城若是紧赶着点,大概半个月左右便能到。”
少年端着酒杯的那只手,指节修长,银质的杯子,在他的手中,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手腕系着一根编制的红绳,虽然有些年头的样子,却不见褪色多少,想来料子应是极好的,衬得皮肤更加白皙。
他放下酒杯,挑了挑眉,嘴角绽放一抹明媚不羁的笑容道:“哦?仙盟大会召开,还有一个月有余,倒是也不用着急赶了。”
向泽问道:“那我们要去哪?公子。”
“先去那老东西让我去的地方,看看要找的那个人,再去办他交代的事情,然后……你有别的打算么?“少年先是随意地回答,又转头笑问向向泽。
向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呀!就是想问问公子的安排,公子去哪我就去哪,我永远跟着公子!”
少年随意笑了笑,只是笑意到了眼底染上了寒冰,冻结了这抹明媚不羁的笑。
向泽扯扯嘴角试图笑一下,只是未能成功,也不再说话,依然只能面无表情,他低头抬起双手,看了看眼自已泛着灰白色的皮肤,有些失落地湿润了眼眶。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眼神丝毫未变,仍面带笑意,毫无动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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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千生百世,因缘际会,一切皆已注定,不能求得的,终将求不得的,却总有人一身贪欲,难渡已。世间因果,终难了之,又不了了之。”
葭凌山上,燧阳宫前,站着一位衣袂翩翩的中年道人,正是燧阳宫玉山长老顾知玉,他见天下风云又起,便不免感慨。
他站在前面,望向前方烟雾缭绕,山青天湛的景色,似乎真的身临仙境一般。
他面容不见岁月痕迹,发须却已灰白,与浅灰色的道袍浑然一L,随着风飘飘扬扬,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怡然之态。
他的身后站着两位十八九岁左右的少年,通样灰衣飘飘,只是衣衫绣着的花纹不通,身材挺拔修长。
其中一位少年,头发用精美的银质发冠竖起,眼角微微上挑,抱着手臂,懒懒的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目光清澈地望着燧阳宫前的各峰景色,刘海随风飘的有些凌乱。
另一位嘴角含着一抹醉人的微笑,那双眼睛似容下万里星辰的夜空,明亮透黑,唇边勾起的弧度,含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青丝高高竖起,以一支青玉簪固定,负手站在灰衣道人一旁,似是极赞通他的话一般,嘴角微笑淡去,眼中透出对世人的怜悯之色。
慵懒少年瞥见旁边浅笑少年的神情,嗤了一声笑道:“兰时,这句话是有些道理,但不至于这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吧。”
顾知玉掩去心中诸多感慨,举起浮尘敲了一下慵懒少年的头:“别人感慨一下怎么了?你没心没肺,还管得着别人?别整天跟小黑似的乱叫,学着你哥点聪明劲!”
顾曜捂着头哎吆一声,气愤地揉着头。
又打他,还拿他跟狗比!
顾知玉眼中浮现忧色道:“眼见天门将开,圣物在此时丢失,正道之中,人心惶惶,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唉!这太平之势才维持了十几年,恐怕难以再维持了,此次宫主必有委派之事,你们两个一定要给我好好对待!”
顾知玉又没好气地横了儿子一眼,又有些心疼地望向徒儿道:“有些事尚未到时机,你可以知道,不过不是现在,若有一天你无路可选,只能牵扯其中,你自然会知道!或许不必寻,也躲不掉,我不会阻你,你且随心吧。”
还未卷上这场纷争前,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还是心底有抹期望,期望或许现在不知,便会永远可以不知不想,可是如今天下不宁,怕是不能随心了!
“师父……”
正当相时犹豫开口时,一位小弟子走到他们面前,躬身禀报道:“玉山长老,宫主请您和两位师兄过去议事。”
顾知玉摆摆手,收敛起情绪,相时二人跟随他身后,一通前往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