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如松的那双虎目,闪烁着亮闪闪的精光,在那些排着整齐队列的班军骁勇之士身上掠过。
  这目光如炬。
  而那荷枪实弹,衣甲鲜明的三大营新兵在威武将官的带领下,踩着密集的鼓点,在大校场上走起了殿前羽林步。
  与大唐羽林军一脉相承的脚步。
  亦步亦趋。
  威武不凡。
  效率又极高。
  从远处看,那一个个严整的方阵,不论是向左或右斜着迈步,节奏性都极强,步幅也小。
  如此这般小碎步移动,便能够在保持行军速度的同时迅速变换阵形。
  还能做到整齐划一。
  看着这奇妙的殿前羽林步,沈烈心旷神怡,从这羽林步联想到了后世的队列,忽然明白现代队列是怎么来的了。
  都是沿袭旧制,传承下来的,脱胎自这羽林步。
  教大明三大营队列
  没这个必要。
  这个年月的大明御林军精锐所采用的操练方式,本就是最契合时代,最有效的队列方法。
  瞧着那军阵森严。
  骄狂如李大公子,也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嘿。
  李大公子从嗓子里憋出了几个字:兔崽子……有模有样,就怕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呀!
  身为辽军少主,他心中多少有些妒忌。
  天子门生呀!
  俸禄优厚,前程远大呀。
  听说……
  这些兔崽子的待遇,都快赶上他麾下辽军的家丁了,由皇上内帑直接供养,吃的好,穿的好,装备令人发指的精良!
  瞧着有些眼热的李如松。
  沈烈微微一笑。
  也不多言。
  等他们半年后结业了,再拉到九边打上几仗便中用了,当然这支大名鼎鼎的三大营,大明天子直属的野战军能不能打。
  还得看军心。
  看士气。
  对此沈烈充满了自信。
  而辽军的眼红也不是什么坏事儿,都是大好男儿,忠勇将士,想要待遇去战场上拿,去建功立业便是。
  兴许还能在九边军中,形成一种良性竞争的风气。
  说话时,鼓声停。
  只见大约三个团营,几千名天子直属的三大营新兵,在西苑大校场上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一阵奇妙的沉默中。
  旌旗林立。
  虎背熊腰的士卒装备精良,火红一片的海洋中,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便随着一阵冷风吹过。
  卷起千堆雪。
  好!
  那院墙外。
  人群中。
  终究是爆发出了震天的喝彩声,掌声雷动,处于震惊状态的京城子民,在此刻清醒了过来。
  明军威武!
  万胜!
  天朝子民的优越感在此刻爆棚,似乎京城人心中压抑多年的尚武之心,在这一刻被天子检阅的虎狼之师唤醒了。
  万胜,万胜,万胜!
  百姓甚至权贵的呐喊声,嘶吼声震天响起,为这万历十一年的大年初一,平添了几分朝气。
  而这山呼海啸之中。
  沈烈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品味着,思索着……
  何为民心。
  这便是民心!
  身为天朝子民的优越感,因为朝廷大军的威武不凡,被激发出的民族优越感,这优越感不可替代。
  而这大明到底是怎么在短短的几十年时间里,将自己作死的呐。
  大明从不缺勇武敢死之士。
  或许。
  是那一次次战败,是战功得不到嘉奖,是那一个个高谈阔论的书生,用脑袋决定屁股的瞎指挥。
  让大明勇士心中的血性渐渐被磨灭了。
  放眼望去。
  人群中。
  沈烈看到了不远处,几个身穿华服的翰林凑在一起,那一张张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阴霾。
  答案找到了。
  而解决这一切的最好办法,便是将大明人心中,深入骨髓的民族精神找回来。
  走吧!
  好戏散场。
  随着天子新军麾下三个团营就地解散,开拔回了营房,继续开始严格的操练。
  而沈烈二人也混迹在神采飞扬的人群中。
  徐徐离去。
  一般谈笑着,一边插科打诨,享受着大年初一头一天,这天子直属三大营的新气象。
  可是没有料到。
  二人正好端端的走着,却忽然之间被人拦住了去路。
  就在西苑的入口处。
  人群中。
  几个家仆簇拥下,忽然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徐徐走来,与沈烈,李如松二人打了个照面。
  那老者穿着看上去十分普通,头发虽已花白,却神态倨傲,带着几个家仆在人群中逆行而来。
  却丝毫不已然。
  也不让路。
  沈烈也没当回事儿,只是觉得这位在人群中逆行的老者十分奇怪,十分个性,十分……
  不走寻常路!
  眼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者越走越近了,沈烈本想拽着李如松躲开点,免得不小心撞到了他。
  却未曾想。
  沈烈才刚刚向后退让了一步,那老者便毫不客气的上前了一步,沈烈一脸无奈,想要拽着李如松从这老者身旁绕过去。
  却又被老者横了一步,死死挡在了身前。
  这下子。
  无路可走了。
  此刻空气忽然一阵安静。
  沈烈便微微皱眉,向着这拦住他去路的老者,不悦道:老丈……这是何意
  这大过年的……
  找不痛快么!
  可那头发花白的老者也不说话,只是高抬着下巴,用一双骄傲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烈二人。
  那目光灼灼。
  一脸正气。
  那神情……
  便好似看到了九世仇人!
  于是空气便又是一阵安静。
  沈烈脸一沉,有些不乐意了。
  哎
  一旁。
  李如松却忍不住了,小暴脾气上来了,便将袖子挽了起来,向那倨傲的老者叫骂道。
  哎哟,你个老东西……活腻了吧!
  这分明是来找茬的!
  李如松气炸了,将砂钵大的拳头捏紧了,跳着脚的大骂起来:你走路不长眼么!
  这什么世道啊。
  一个山西总兵,威武辽军大公子,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提督东厂,两位军中大员竟然被一个糟老头子给拦住了去路。
  起开!
  李如松怒喝道:某要不是看你岁数大,某真要……揍你呀!
  这一顿骂骂咧咧。
  老者却也不生气,神态仍旧那般倨傲,那老腰仍旧挺直,半点也不昏花的眼中射出了两道冷芒。
  他也不搭理破口大骂的李如松,似乎不愿与这粗鲁军汉一般见识,只是用灼灼目光看着沈烈。
  那神情……
  便好似看到了九世仇人。
  顷刻间。
  沈烈觉得背后森森的冒冷汗。
  此时李如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向着那老者一旁的仆人怒道:这位……谁呀,赶紧搀走呀!
  懂不懂点人事儿了
  没料到。
  那仆人也一脸倨傲,冷漠道:我家老爷姓海,讳瑞。
  只短短几个字,便让四周围安静了下来。
  沈烈一呆,狐疑道:谁
  这老爷子叫什么来着
  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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