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的异国建筑里静得可怕,忽略远处巡逻队伍的嘈杂,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靳野双臂交叠抱在胸前,不急不躁,就这么目光灼热地看着席珂,等待着她的回答。
面对靳野的告白,席珂毫不惊讶。
在汉京与世界各地奔走的这些年,她收到的表白不计其数,各种各样身份的人,各种各样的方式,小到一枚戒指一束玫瑰,大到一栋别墅一个公司,而她从未心动过哪怕一次。
她席珂想要的,从不是什么简单的爱情,儿女情长在她这里本就轻如鸿毛。
因此她眨了眨眼,避开靳野灼热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我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
“从现在开始计划起来。”靳野的脸上全是笃定和自信,“把我当成你恋爱的开始,不好么?”
“不好。”席珂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有这种可能的。”
靳野没料到席珂拒绝得这么干脆,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表白就被掀了面子,心下一沉,面上仍笑着问:“理由呢?”
“理由很重要吗?”
“我这人凡事喜欢要个说法。”
席珂垂眸浅笑:“那您又为什么想和我谈恋爱呢?”
她这一笑,靳野便有几分恍神:“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席珂说:“靳首长,我想不和您这种身份的人有所牵扯。”
靳野一哽,大概是没想到自已引得人前赴后继的身份竟然能成为席珂拒绝的理由,不解地问:“我身份怎么了?不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死人堆里打滚,一样的趴沙坑让训练上战场,身上的弹痕一样不比其他士兵少。”
“靳首长,我是个记者,从我踏进单位的那天起就见识到汉京的阶级之分。我讨厌特权,讨厌世家,讨厌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干子弟,你救下我的时侯眼睁睁地看到了我的处境和遭遇,而我本可以不经历这些,都是因为……”
“因为靳琳,我二姐,对么?”
“没错,所以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你放心,我和汉京二世祖圈子里的人不通,我身家清白干净,不贪污腐败,不搞特权,不找小情人,也没有其他不三不四的男女男男关系,我既然喜欢你,身边就只会有你一个。”
靳野站起身,跨步到床边,双手撑着床栏,俯身与席珂靠近。
“至于我二姐,她在电视台里的事我略有耳闻,本来就是被我妈和我姐夫惯坏的,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就把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席珂却说:“不用了,我靠自已双手获得的一切,远比失去的更加耀眼。”
空气有几分凝滞,两个人就这么静静无误地对视。
半晌后,靳野忽然就笑了:“席珂,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席珂轻叹出声:“我真的不喜欢你。你的存在,你的名字,你这张脸本身就是特权,你不需要再费心力去搞特权。你口中的自已出淤泥而不染的形象,只是普罗大众配合您表演出的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而已。”
“你这丫头真是牙尖嘴利的一把好手,可是席珂。”靳野把吊瓶连的针头拔下,“正如你所说,我这种身份是很可恶,所以,我没有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在陈述一件将在未来既定的事实。”
席珂蹙起眉头:“什么事实?”
靳野含笑道:“我会娶你的事实。”
席珂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队长……队长!”王闯横冲直撞地掀帘冲进来:“柳承东带着人来了,说带席记者去美国的专机已经准备好,即刻就要出发!”
柳承东是靳荣盛从任师长那天起就带在身边的私人秘书,在军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也可以说,看到柳承东,就等于见到了靳荣盛。
他来得突然,以至于这边没有任何的准备。
靳野闪身挡住席珂,也挡住王闯的视线,侧目冷冷看过去:“冒冒失失的,他柳承东来了,红莽的纪律就被狗吃了吗?就算老爷子过来也得喊报告!”
王闯挠挠头:“我……”
靳野不等他说完便撵人:“你出去。”
军令如山,令王闯边疑惑边离开。
“你也听到了,柳承东是汉京那边派来保护你飞往纽约的,你放心,在那里你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中东的昼夜温差极大。
入夜后这片战区恍若无人之境,只留有被硝烟席卷后的阴森诡谲。
柳承东派来的专机秘密降落在医疗站附近的空地,有医护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
夜风里,靳野与柳承东并排而立。
“司令要我给您带个话,这边的收尾工作完成后,就能带队回国休整一段时间了。这次的任务很出色,基本可以辅助你顺利升正师了。”
靳野说:“这次是亏了老爷子筹谋得当,替我从叶老大手里抢来的机会。”
柳承东意有所指道:“这记者是块肥肉,有本事,有威望,国内媒L炒作几番风雨,让她极得民心,各家都盯着要拉拢过来,毕竟名誉才是世家传承的根本。”
靳野眸色幽深,透不出情绪,他指间的烟在空气里明明灭灭:“我明白,这不是正拢着么。”
柳承东抬眼瞅靳野。这个莽气记身的年轻军官的眼里燃着一股火,这眼神和当年初入红莽时一模一样,装记了势在必得的野心。
他算是看着靳野长大的,二人如兄如父亦师亦友,他对靳野比对自已儿子更加了解。他忽然说:“那黎梦呢?那可是司令夫人默认的儿媳妇。”
“她认我不认。”靳野想起什么似的,扭头说:“你可别去我爸面前信口胡说。还有,席珂我就交给你了,我的人会二十四小时在暗中保护她,给她找最专业的医疗团队,吃穿用度别叫她受委屈。”
柳承东张张嘴,最终拍拍靳野的肩膀笑道:“好。”
靳野带领的红莽大队本来可以直接休息,可他坚持护送席珂登上飞机。
席珂被注射了镇静剂,此刻已经被抬上担架,安详地睡着。聂清河跟王闯一人抬着担架的一边,靳野和叶宴跟在旁边,刚迈上登机步梯,席珂便在摇晃中睁开眼睛。
靳野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晃动在眼前。
她猛然抓住靳野的手,那手指细瘦得恍若无骨,却把靳野攥得很紧。
“项链……”
她留下这句话,再度闭上眼陷入昏迷。
靳野没说出口的:“放心吧,交给我。”被吞在喉咙里。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飞机终于离开了这片不安宁的土地,只剩靳野心头呼之欲出的悸动伴随手上那点残存的温度,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叶宴好以整暇地抱着双臂看他,仍是穿着渍到发黄的白大褂:“靳首长被摸了下手,魂都跟着走了?”
“唔。”靳野还在盯着夜空里越来越远的飞机,直到那个亮点消失不见,夜风吹乱他的额发,他看向叶宴,眸子亮得惊人:“要不我也去美国吧。”
叶宴探究地端详他好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因为他意识到靳野的认真。
“你他妈来真的?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这样?人家回国了以后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丫够得着吗。”
中东硝烟的味道弥漫在周身,是战火中难得的安宁。
“够得着啊。”靳野勾唇一笑,笃定而自信:“再见面的时侯,我要让她成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