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萧绰卸了朝服,换上一身墨黑金纹袍,在案前提笔沉思。
一旁,随侍女官上官婉儿轻声提醒:“陛下?”
“嗯?”
“墨滴在折子上了。”
“哦!”
萧绰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收起笔,将折子递给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边拿细纱蘸墨,一边小声询问:“陛下似乎有心事?”
萧绰点头,“朕在复盘许良之事,你怎么看?”
“是人还是事?”
“人,事,都有。”
上官婉儿吹了吹折子,合上之后重新递给萧绰,这才蹙眉道:“陛下,今日许良在朝堂上的表现大大出乎臣的意料。”
“哦?”
“许良在长安声名狼藉,文不成,武不就,经常流连烟花场所,与一帮王公子弟于郊外架鹰逐犬,如今看来谣言误人!”
萧绰轻笑:“所以先前许家到你上官家提亲,你拒绝了?”
上官婉儿脸上泛起愠怒:“他名声如此之差,臣又志在家国,怎会同意?”
萧绰脸上笑意更浓:“那现在呢?”
“现在?”
上官婉儿仍旧摇头,“就算传言误人,臣也不会答应。他,他……能想出绝户计的,不是什么好人。”
萧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上官婉儿,没有点破。
喟然叹道:“众口铄金呐!”
“自魏使以来,满朝文武,包括朕在内,无一人想出破局之策。
许良若无大才学,断然想不出这等救国良策。”
“只是……绝户计的确毒辣,便是朕也觉心惊。”
上官婉儿深以为然,点头道:“陛下不拘一格,知人善任,擢他为朝奉郎,已是他的福气了。”
萧绰却摇头,“没那么简单。”
“廉亲王这次亲自下场,逼迫朕对许家动手。朕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对许家小惩大诫,以此麻痹廉亲王。”
“如今细细想来,魏使发难,廉亲王对许家出手,你不觉得巧了些吗?”
“没想到魏使之危被许良轻松化解,婉儿,若你是廉亲王,会怎么做?”
上官婉儿皱眉沉吟,“臣听闻猛兽捕猎往往会蛰伏沉寂良久,一旦动手势必要有所得才肯罢手。
廉亲王老谋深算,这次亲自下场定然也是抱着极大信心的。
没想到如此轻易被许良破解,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其实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廉亲王勾结魏使。
但这种话女帝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说。
萧绰玉指轻轻敲击桌案,明眸中有担忧流转,“你也这么认为……看来不是朕多虑了!”
“婉儿,你带上封赏的圣旨亲自走一趟镇国公府,去见一见老国公。
跟他言明,朕……要重用许良!”
“嗯,再将许良带来,朕还有话要问他。”
“臣领旨!”
待上官婉儿离开后,萧绰起身看向窗外,喃喃道,“廉亲王,朕姓萧,你也姓萧,可不要让朕难做……”
……
许青麟见着一身短褐的许定山后,躬身行礼:“父亲,我跟良儿回来了!”
许定山点头,“春来已经跟我说了,还挣了个六品官?”
“是。”
“不愧是我许家的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孩儿要说的不是此事。”
许青麟面色凝重,将担忧说了一遍。
不料许定山听完后冷笑道,“若萧荣就此罢手就算了,同朝为臣,不好撕破脸。
若他跟疯狗一样死咬着许家不放,对良儿不利,老夫说不得要再磨磨刀了。”
“春来!”
“老爷。”
“派几个好手暗中保护良儿。”
“是!”
许青麟心下大定,躬身道:“既然父亲有此安排,儿子便没有担忧了。”
说着便告辞离去,只是刚出门没几步又折返回来。
“父亲,圣旨到了。”
“哦,是给良儿的圣旨,这可是我许家三代子弟光耀门楣的大事,走,去领旨!”
“福伯说是陛下随侍上官大人亲自带圣旨来的,说要见您。”
“婉儿?”
许定山眼睛一亮,“好好好,春来,快,取我袍子来,不能在未来孙媳妇面前跌了相。”
许青麟不由皱眉:“爹,上官大人说是公事!”
“公事?”
许定山目光一凛,点头道,“我知道了,等宣了圣旨后我会在旁厅等着。”
“是!”
……
许良听说来了圣旨,赶忙将最后一块鸭肉囫囵吞下,扯着手绢擦了擦嘴,这才跑了出去。
回来的途中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朝奉郎就朝奉郎。
当个文官他一样可以建功立业!
搞朝政他兴许不会,但出主意他可太擅长了。
单开族谱?
格局小了!
而且现在是九国并立,天下正值乱世,正是武将谋士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好机会!
国公府大门外。
十几个内官或拿或抬或牵的在此等候。
两个宦官一人手捧朝服,一人端玉笏跟在上官婉儿后面来到了国公府正堂。
许青麟、王氏早已跪下等候。
许良随后赶到,只看了一眼,老实跪着。
只有后来赶到的一个青袍白发白须老人只是微微欠身,并未跪下。
许良心如明镜,这白发老者就是他的爷爷,大乾五国公之首的镇国公许定山。
也唯有他能站着接圣旨。
老人似有所感,瞥了一眼许良,嘴角微扬,轻声说了三个字,“臭小子!”
同时示意他看上官婉儿,努了努嘴。
许良便以余光瞥向上官婉儿。
一段记忆像是解封了一样忽然响起……
许良神色古怪起来。
这位女帝随侍女官,差点成了自己媳妇?
对于爷孙俩的小动作,上官婉儿视若不见,神色肃穆,声音清朗:“陛下有旨!”
“敕曰:大乾镇国公许定山之孙,户部左侍郎之子许良,忠勇聪敏,献策救国,于社稷有功。
破格擢升为门下省朝奉郎,享俸正六品。
钦此!”
“许大人,接旨吧。”
“啊?”
许良这才反应过来,磕了头,双手接了圣旨,正要开口,却见捧玉笏的太监上前,尖声道:“许大人,这是您的玉笏,这是您的俸单,请过目!”
“俸单?”
许良诧异结果俸单跟一张金绣绢单,上面赫然是自己的俸禄:
料钱二十五贯
茶汤钱一十贯
厨料米六斗
面一石又五斗
藁四十束
柴二十束
另有:
马一匹
春、冬绢六匹
棉一十二两,可折算为银钱
许良看得直咋舌,这俸禄,足以让他出去单过了。
“许大人,还请换上官服,稍后随我入宫!”
“啊?”
许良愣住了。
都不给准备的吗,刚办入职就得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