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你胆大包天,竟敢在外妄议陛下得失!”
“陛下龙颜大怒,要你入宫面圣,当面治你的罪!”
“整个许家都要跟着你遭殃!”
一道怒吼声响起,躺在床上的许良缓缓睁开了眼,茫然看向四周。
锦被,纱帐,香木床榻……
这是哪儿?
我不是在海里下网绞“黑鱼”吗?
没准这次就能单开族谱……这么关键时候给我干到哪儿了?
床头站着一个短须方脸中年,手里拿着一捆绳子,正死死瞪着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逆子,别在床上装死,赶紧滚下床来,待我绑了你,进殿请罪,免得连累一家老小!”
入宫面圣?
“嘶——”
许良忽然觉得头痛欲裂,脑海里瞬间涌来海量记忆。
片刻后,他陡然睁大眼睛。
我这是……穿越了?
这里不是地球,不是华夏,而是一个不存在于历史的大乾。
他是大乾镇国公许定山的孙子,户部左侍郎许青麟的儿子。
面前对他怒目相视的,就是他老子。
老爹之所以如此愤怒,是因为他科考失利后在酒楼与人胡言乱语,点评当朝女帝得失。
大意是说些女子误国之类的屁话。
结果被人举报到了女帝那里。
原主酒醒之后幡然醒悟,知道自己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惊惧之下,就此吓死……
而大乾女帝萧绰,登基不到三月。
虽是女子,却有扫清寰宇,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可也正因她是史无前例的女子帝王,所以登基之初就面临重重内忧外患。
内有守旧朝臣、太后与亲王等人的刁难。
外有强敌环伺,边患不断。
十几日前,魏国更是派使臣前来,要求大乾划河西三城给魏国,否则将举兵伐乾。
楚国也跃跃欲试,想要攻取大乾南方各地。
值此风雨飘摇之际,女帝专门要见他,足见对此事重视。
甚至在父亲、爷爷看来,女帝正是想通过此事立威,敲打群臣。
许良,乃至许家势必要成为反面典型,一个不小心就会九族消消乐!
弄清形势的许良不由攥拳。
艾老说过,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敌国扰边,使臣在大殿上公然挑衅君臣,这跟跑头上拉屎撒尿有什么区别?
这能忍?
必须跟他干啊!
许良穿越前乃是一名退役老兵,最遗憾的是在服役期间只立过二等功。
一心想单开族谱的他便去了南方沿海开渔船,当起了渔民,就想着哪天能逮到机会立功,单开族谱,烧头香。
可他终究退役,机会真不好找。
没想到穿越之后,开局就是机会!
建功立业,单开族谱,封狼居胥……
哪一样不是真男人才懂的浪漫?
这要不干一番大事业,都对不起这场穿越!
不等他开口,一个雍容美貌的妇人哭哭啼啼冲进屋内,“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他死!这逆子不务正业倒也罢了,竟跑去酒楼跟一群狐朋狗友妄议陛下过失。
我许家一门九族都要因他遭殃!”
说着,许青麟转身去捞凳子。
妇人哭得更凶,横在父子中间:“打吧,要打就先打死我,反正都是要死的!”
许青麟眼见如此,将凳子狠狠摔在地上,“造孽啊!”
王氏转身抱住许良,一边哭一边伸手捶他:“你这个不争气的,这是要活活逼死为娘啊!”
许良依靠记忆对号入座。
生母王氏,陇右王氏一族的嫡女,许家主母。
许青麟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逆子,你若还是我许家的种,就滚下床,跟我一起进殿面圣……”
王氏急了,死死抱住许良:“老爷,你真要让他去送死?”
她拽着许良下床,“儿啊,你收拾些金银细软,跑吧。离开大乾,好好活着!”
“妇人之见!”
许青麟怒斥,“我许家一门忠烈,王家更是世家楷模,岂能做出这等临阵脱逃之举?”
“逆子,你忍心因你一人过失,连累许家跟王家那么多无辜之人?”
王氏哭得更厉害了:“老爷,他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娘,我去!”
“啊?”
已经整理完记忆的许良径直下床:“父亲不必动怒,事情因我而起,我跟你一起去面圣。”
许青麟却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种了?
王氏赶忙拉住许良:“儿啊,你胡言乱语什么,你还小……”
许良摇头:“娘,爹说得对,不能因我一人之错连累无辜之人。”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女帝想借题发挥整垮镇国公府,那他认栽,毁灭重启。
若不是,那就放手一搏。
作为退伍老兵,谋略、兵法、战术,他都略懂一些。
这些知识跟本事放在冷兵器时代,够用!
许青麟面无表情:“子不教,父之过。若你必死,黄泉路上为父会陪着你。”
许良心弦微动,是个有担当的爹。
王氏双目垂泪,亲自给许良穿衣,像是给他送行。
许青麟则走到门外,背对母子二人,抹了抹眼角。
……
马车上。
许良跪坐在一边,身穿一袭素色青衫,散发披肩,头别一支普通玉簪。
少年面如冠玉,眉眼清明,妥妥一个翩翩美少年。
可惜美少年现在要去送死。
许青麟正襟危坐,看到许良神色平静,一改往日浮躁怯懦的模样,心下一阵叹息。
人教人总不如事教人,没想到儿子面临生死危局竟能如此淡定。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父亲。”
许良就着跪坐直起身子,拱手道,“孩儿有话要说。”
“嗯?”
许青麟看着目光平静的儿子,心生疑惑。
眼前的许良镇定的让他感觉很陌生,像是换了一个人。
“孩儿是酒后议论,本当不得真。但陛下一定要亲自过问,或许是想追责整个许家……”
许青麟冷哼一声,此事还需你提醒?
新帝登基,自然需要拿人开刀立威。
许家,乃至镇国公在军中的势力都可能是女帝这次要针对的目标。
正因如此,镇国公许定山明明是军中第一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声保孙子。
在女帝没有正式表明态度之前,老爷子要顾虑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可能。
老爷子有四个儿子。
孙子,不止许良这一个。
尤其是为了许良这么一个纨绔孙子。
“你既然知道其中厉害,平日里就不该如此荒唐!”
许良本想说自己是在藏拙。
可想到眼下情形只得按下,继续道:“父亲教训的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无用。
孩儿求父亲一件事:若陛下问责,父亲只将此事推到我身上,此事与父亲、与许家无关。”
“嗯?”
许青麟不由皱眉。
你一个还未及冠的小子敢妄议皇帝过失,说没人教,谁信?
“陛下若问我是否受父亲影响,父亲只说在家教导子女从来都是不要做无谓争执,大丈夫忠君爱国才是正理……”
许青麟神色动容。
他万没想到许良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
这逆子是要一人揽下所有罪责?
可这种事岂是他想揽就能揽的?
不等他想明白,许良又开口道:“爹,大乾跟魏国打,赢面小吧?”
许青麟冷哼一声。
知子莫若父,这小子怕不是在想着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