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走在去画院报名的路上。
他不断惊叹穿过的各种布置精巧,雕梁画栋的门房走廊和园林景观,沿路一只百灵鸟唱着歌躲在四处树梢上和拱斗屋檐里,朝着李科唱着歌。
顺着一条碧波荡漾的水道,一路向南走到一座临水亭台前,再向东拐便到了一处园子,园子拱门上黑底白字大书着“格物”二字。
走进园子,迎面出现一面巨大的影壁,影壁上绘着一幅美轮美奂的青绿山水画,绕过它再往里去便可以看到石板道路的两侧都摆着一张张宽大的素绢屏风,屏风旁则摆放着各种画具。
这里就是画院学生观景写生的地方,虽是在东宅程奕园里,却会开放给画院的学生来写生画画。
每当春来秋去,园内四时美景变换,画院学生便会到院子来观察各种动植物,春天的黑燕绿柳桃花,夏天的白鹅艳荷碧波,秋天的灰雁香菊红叶,冬天的红衣丫鬟和那白雪梅花,都是学生们的课题和研究对象。
正因为画院学生在观察绘画中理解其中的画理,因此园名取叫“格物园”。
李科正沉迷在美景中时,不远处出现一群头戴儒巾身穿黑衫的学生好像正围着一幅画争论不停。
“不是画院学生,是不能随意进这‘格物园’。”一个大鼻子阔嘴的画院学生一脸坏笑地叫住李科。
李科回过神来,见着这一群穿着白色宋服的学生,恍惚着以为他们在cosplay,还跟自己说着话,这让他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满脸横肉挤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下巴一圈浓密胡茬的胖子名叫胡大郎,是杭州城城东药材铺掌柜的儿子,三十多岁才进的画院,他扯着嗓子喊道:“三次不过郎,考了三次都没入选的废物,要是我我都不好意思来这里,丢人现眼的东西。”
惹得一群人哄然大笑。
以后在收拾你们这些杂碎李科心里骂道,因为他没必要浪费口舌去挣个痛快,他得尽快穿过“格物园”去报名,这里离东宅的画院最近。
“诶,大伙,三少爷这是不是要去报名呀,这报了名,不得变成四次不过郎啊?李科,还是三次不过郎符合你三少爷的身份呐。”一人忽然叫道,顿时整个园大笑起来。
那胡大郎拦住李科的去路,鼻孔朝前露出鼻毛:“先别急李三郎,大家的水缸没水了,去给咱们担满傍边这十八个水缸再去。”
一众学生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知道李家李三郎软得什么事都会做,但他们不知道李科早已不是那个李科了。
“事不过三,真是老虎不发威。”李科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李三郎,可不是你能随便叫的,倒是胡大郎你假药吃多了吗?要不怎么敢使唤我去担水,倒是你该去担一担水,减减身上的猪膘。”
说着李科举起手在胡大郎的肥脸上轻轻拍几下。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被强势的李科惊得呆愣住、反应不过来。
胡大郎被拍脸后红成了猪头,胡茬一根根倒竖,藏在缝里的眼睛也好像显现出来,放出火焰,他挥起拳头便要上来打。
但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现场顿时安静下来,那胡大郎的脸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一巴掌。
要是在现代李科倒是不敢先动手,现在到了古代,那还怕个啥,而李科坚定的认同毛主席说的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突来的暴力事件,把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画画人吓一跳,缩着头后退了好几步,一个平日软得像泥的三少爷居然打人了。
“你居然敢打我?”胡大郎捂着脸,大叫:“这里是画院学习的地方,你个连考三次都进不了的废物,居然敢在这里打我!”
李科面无表情直视着,道:“然后呢?”
胡大郎红着的脸转为紫色,半天憋出来:“我,我一定要向院监报告此事!”
李科耸耸肩不理会,拨开人群,端详起他们适才讨论的画,摇摇头道:“你们画的这美人图......真是难看!”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坐在了傍边一幅空白绢布屏风前,伸手捡起地上的柳炭条开始画起来。
只见李科手若游龙,根本没有停顿,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唬得身后的一群学生竟没有制止,反倒纷纷伸直脖子,呲着脑袋看。
那只百灵鸟又在李科头上,滴溜溜的鸣叫,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李科在飘逸又稳健的运笔,没等围看的人反应过来,一个身姿妙曼,衣带飘飘似随风飞去的美人就出现在绢布当中。
接着“啪啪”的两声,李科用手指弹击画布的声音,使画面上多余的碳粉掉落,接着在众人一阵惊讶声中,他撤笔后退让出画面。
“好好看,好好学。”李科拍去手上的炭粉。
刚刚一群挤眉弄眼,趾高气昂的人,在事实面前早已哑作一片,他们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幅画怎么可以从李科手里出来。
但那胡大郎不以为然,肥肉一颤,冷哼道:“我看不知是哪里学来的模版,别以为学了个样子就能唬住我们。”
围看的众人信心又恢复起来,像是打了鸡血的气球,红着脖子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开始挑起刺来。
这时,众人背后一个年老的声音响起:“不好好画,围在这是干什么?”
一个头戴青布,身穿灰青色麻衣的老头,穿过人群走到两幅画前,指着李科的画问道:“这是李郎你画的?”
李科赶忙上前,恭敬作揖道:“是。”
这老头李科很熟悉,叫陆知微,在李科小时候就一直在画院任教,最后当上画院山水画的教授,是书画院的元老。
“你们散了继续画。”陆老点点头,“三郎,你随我来。”
路上,陆老背着手慢慢走着:“昨日你被李青打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李科疑惑问道:“我住在西宅我那干爹都还不知道,陆老你是如何知道的。”
陆老脸上皱纹舒展开,微笑道:“你小子也不想想我是谁,书画院大大小小、风吹草动我都知道。”
听了这话,李科心里满是感动,道:“多谢陆老关心,我虽被打了一顿,但身子骨硬,根本没事,这不还跑来报名了。”
陆老舒展的皱纹僵硬住,叹道:“三郎,你为何像个倔牛一样非得要考这程奕画院,将自己绑在这书画院,年轻人志在四方多好呐。”
接着陆老又叹着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忧愁都抒发:“哲宗皇帝仙去,端王刚上位,朝局又要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咯,不知道这书画院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李科听的一头雾水,心想这哲宗驾崩了才好啊,到了宋徽宗赵佶当皇上,他最喜欢各种玩乐艺术,而自己就是画画搞艺术的,真是巧了他妈给巧了开门。
“陆老,这书画院有着我亲生父母生活的痕迹,而考入画院成为画师更是小子我唯一的心愿,所以我不愿离开。”
陆老摇摇头,笑道:“你个笨儿,考了三次都没入选,我上次都透题给你,还是画得一塌糊涂,真是又笨又倔。不过刚才你画的那幅草图,笔法精奇,确实不错,你是怎么画出来的?”
面对陆老的问题李科也很难回答,自己以前确实太没天赋,简直是块木头没开窍,只好挠挠头回道:“今早醒来只感觉神清气爽,肠胃舒畅,应该是开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