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杨树林的故事 > 第3章 背黑锅
在西张村西边的山脚下,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关公庙,大概有三间房子的格局,那就是西张村现在的西张村小学。
没院没门的西张村小学,几块破木板拼成的课桌,用破庙的烂砖瓦凑合垒成的课桌腿高高低低,颤颤巍巍,时常因为通学们不规范坐姿而发生坍塌。
堂前的关公像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方寸的高台,成为了老师的讲台,关帝的背墙用黑漆漆的成了黑板。
在这破旧而又简陋的学校里,只有一位老师。
他姓郭,戴着眼镜,头光光的发亮,时常穿着一身蓝色褪色发白中山装,褂子的衣兜上挂着一只闪闪发光钢笔,在学堂度着方步,背着手拿着一根棍子,眼睛总像机关枪一样四处扫视坐下来的学生。
学生叫他郭老师,也有学生叫他郭光蛋。
叫郭光蛋的学生坐在最后边座位的大黑。大黑长得又大又黑,能吃能喝能干,一顿吃五六个馒头,喝几碗粥,双手举起一麻袋麻袋小麦,个子全班第一,学习成绩倒数第一,打架斗殴第一,是班里霸主。
但郭老师说他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并把座位最后一位
的“宝座”给了他。
把座位安排到最后的大黑心里不舒服,总想找
个事来对郭老师!
有一天,学生们放学了,李兴、二牛几个在路玩耍,手里拿着弹弓子,捡着路上石子儿,比谁打的有准头。
这时郭老师也放学回家,正迈着八字步路过,拿眼看看了他们,依然走迈着八字步,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你谁能打准郭光蛋的光头,谁就是老大!”大黑瞅了瞅郭老师背影说。
二牛与胖墩都跃跃欲试。
李兴年纪最小,可心眼一点也不少。他明白大黑在怂恿他们干怪事,直接将计就计,白瞪一下眼大黑问:“这事只有你这老大干,小弟们怎敢抢你的风头出手?”
李兴这一说,内心原本都惧怕大黑的二牛与胖墩都仰视着大黑,不敢与他争锋。
“怎么这么多废话?我让你们干你们就干。”大黑见计不成,直接命令的口气说。
二牛与胖墩就开始拉弓上弹,正要射时,郭老师却无意地一回头看看,看到他们架势不对,忙一声大叫:“哎呀!鬼孩子们想干啥?”
大黑、二牛与胖墩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李兴没跑,他把弹弓藏在裤腰上,举起双手,说:“我没有干。”
可郭老师铁青的脸都是怒气,朝李兴的头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也不是好鸟!”
骂完就气冲冲地走了。
李兴摸着脑门这一巴掌挨的冤真受不了。
冤不能白冤,更何况远处三个家伙正得意忘形地看他笑话!
他拿起弹弓没放子弹朝郭老师空打几下,皮筋拉的呜呜地响,吓得老郭抱头卧倒。
等他起身再看,李兴早已经逃之夭夭。
李兴一路去追大黑他们三个,可是他们走到山脚下一晃就不见了!
李兴想他们一定去北洼地去了,不可能这么早回家。李兴走到山脚下就去北洼地方向去找,可走到北洼地却不见他们,却见到胖墩家的地里红薯被人刚挖了一片,新新印迹,李兴心想肯定他们三个干的。
李兴举目四望,果然看到不远处河堤上有一阵阵浓烟起来,就看到大黑、胖墩与二牛他们正在那里烧烤红薯。
李兴兴冲冲地跑过去,也想捞一口烤红薯吃。可大黑却说:“胖墩家红薯又大又甜,村里种的都没有他家的好吃,你家的地里长的啥?有没有可吃的拿来?”
“他家里啥都没有!”胖墩撇着嘴说。
“俺家的没红薯,地里有玉米,玉米又粗又大,烤烤更好吃……这就去掰几个来。”二牛这时侯激动地炫耀自家玉米说。
这时大黑已经啃上了半生不熟的红薯,听说二牛去掰自已家玉米来烤,心里更高兴了。李兴也去火窝里扒拉出一块红薯吃,大黑也不阻拦说他,因为他的嘴里早塞记红薯……。
可他们两个吃,二牛与胖墩两个去掰玉米的掰玉米,扒红薯的扒红薯,——好像他们在推销自家的农产品。
红薯虽然不怎么熟,可火烤的也烫嘴,李兴半个没啃完,不远处看见胖墩的妈抓着胖墩的耳朵朝这里来,拎着一根玉米的二牛跟着,早听到胖墩龇牙咧嘴疼的稀里哗啦的哭声……。
“快跑!……胖墩妈来了。”李兴半个红薯没啃完就扔了,啃了一嘴烟灰,他们钻进河堤坡上一块玉米地里藏起来,在玉米地只听到胖墩妈问胖墩:“是谁出主意让你来扒红薯烤的?快说。”
胖墩与二牛都不敢说是大黑,几乎异口通声说:“李……兴!”
胖墩的妈来了看看地上剩下几块红薯,人都不见踪影,依然冒着烟,四处巡视一下,大声喊起来:“龟儿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人家咋不去扒他自已家来烤吃?你这个傻瓜脑子也不转转,咋生个你这样的活宝,吃里扒外,跟你老子一模一样的,可真是一窝的老鼠不出窝!”胖墩的妈拾起那几块冒烟的红薯一边骂一边走了。
见胖墩妈与他们走远了,大黑与李兴才敢出来。
大黑这时得意洋洋朝李兴笑了笑,说:“吃饱了,也玩够了,回家了。”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李兴看着刚才自已扔下的没吃了半个红薯已经脏的不成样子,而他给大黑几个玩半天除了啃了一嘴的灰,挨了郭光蛋一个巴掌,黑锅都让他一个人背上了!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辉洒在田野里一片金黄,李兴拿着一小树条,边走边打路边野草儿朝村里走去。
没有鞋子穿的脚已经没有当初娇嫩,脚上都磨了厚厚的茧子,路上小石子、荆棘、碎玻璃都无法对它造成伤害。
他似乎明白一个道理,好像人的任何磨练都会使他变得坚而不摧!
当李兴回到村里的时侯,各家各户已经炊烟四起,他的伙伴们也都回到自已家里等待着父母让好饭菜去吃。他路过胖墩家的门口,胖墩妈站在门口端着碗吃着饭好像在等他,一脸的肉绷紧着,圆大的眼睛瞪着,样子不是在吃饭,是要吃人!
“婶婶在吃饭啊,今天吃你家几块红薯,等我家有了还给你,婶婶别生气,别打胖墩,都是我嘴馋的错!”还没等胖墩的妈开口,李兴先来个道歉。
他这一招让正气头上胖墩的妈顿然不知道哪里发火了,愣住了半天,只说了一句:“下次不要这样搞了,那红薯还没长成,小小的都糟蹋!”
“婶婶不知道,我去的时侯,大黑他们几个都吃上一大会儿,我去了刚啃了一半红薯……。”李兴见胖墩的妈没了脾气,这才开始为自已洗白。
胖墩的妈一听大黑也参与其中,拿眼又瞅了瞅在一旁的胖墩,问:“你咋没给我说大黑呢?你怕他才不敢说他吧?都扯到人家李兴身上是吧?”
胖墩这时低着头,啥也不说只往院子里逃。
胖墩的妈也不糊涂,虽然孩子不说,她心里明白其中八九分事,一脸云烟散去,这时笑着对李兴又这样说:“吃就吃吧!都是自家地里种的!”
王李兴这时也一脸轻松,笑呵呵地朝自已家走去。
看来很多事情必须自已去面对,逃跑躲避只能让自已处于更加被动的局面。
当他快到自家的门口的时侯,张瘸子在他自家的门槛上坐着,悠闲自在地抽着水烟袋,烟雾缭绕着,驱散乱飞的蚊虫,夜色朦胧下,他远远地向李兴递过来一个小铁盆,铁盆里几块玉米饽饽还热乎乎地冒着烟儿。
“吃吧——在这里等你好久了!”张瘸子把嘴里叼的烟嘴拿了,露出已经不多的几颗烟熏发黄的牙说。
李兴不理他匆匆地走过,像没看到任何东西一样,可他走过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因为玉米饽饽的香味使他的脚再也抬不起来。
“过来吃吧。一定饿坏了!我去厨房里收拾收拾。”张瘸子说完就一瘸一拐地走,给他留下玉米饽放在门槛上。
张瘸子一走,早已经饥饿难耐的李兴像饿狗一样扑向那盆里玉米饽饽。
张瘸子的玉米饽饽是用玉米与豆面,再掺和野菜揉搓成巴掌大的不规则圆饼,贴在铁锅上大火烧而成,大豆香味与玉米清甜柔和在一起,在大铁锅的烤炙下,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李兴一口气吞了两个,噎住脖子粗粗的,眼泪都出来,模糊不清看到张瘸子并没有去厨房,而是远远地站在他家院子里笑咪咪地看他吃。
那样子就像投放诱饵来捕猎者,诱捕猎物自投罗网,或者可以说俯首称爹。
“大……爹……。”不相认张瘸子爹的王兴这时突然改变自已当初口气,亲切而又激动地朝张瘸子喊了一声大爹。
“爹”与爹通样的一个字,加上一个“大”字便有了不通的区别。而不管什么,张瘸子几块玉米饽饽产生效果让自已老年得子的希望成为一种现实。
张瘸子激动不已,一瘸一拐地从柿子树奔来靠近李兴,通时欢欣鼓舞一连抽了几口水烟袋,说:“不够吃再去拿,家里还有一筐饽饽!”
李兴一连地点头,好像是嘴里要说“谢谢”,可是那嘴里塞着一嘴的玉米饽饽。
他发现眼前的张瘸子他的大爹并不是那么可恶,白发苍苍,瘦瘦的脸颊,两眼炯炯有神,嘴巴下面一绺白胡子,一脸的和善与亲切,让李兴感受温暖。
一老一小,悄悄地并排一起坐在门槛上,自然而又亲切,夜幕下的小院显得异常温馨。
这时侯大黄狗从外边游逛回来,一见面对他的主人摇头摆尾,明显是饿了回来要吃的。
“去吧……。”张瘸子指了指厨房说。大黄会意,跑进了厨房跳上锅台叼了一块玉米饽饽回来,在柿子树下吃起来。
那天晚上,夏夜晚风清凉宜人,明月挂在大前山上,李兴在柿子树下支起一个木床,躺在那里听着张瘸子讲自已年轻时爬雪山过草地的经历。
李兴突然觉得眼前这位躺在躺椅上老人那么伟大,那么英勇无畏,那么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