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同这位老妇人聊得十分投契,听闻他家中境况想帮衬一二,却又怕她多心,不愿接受她的好意,于是多问了几句。
你家小子怎的没来,带来让咱们见见。
他带着我那孙儿去山上狩猎了,估摸着快回了。
老妇人话音才落,坐在一边的魏宛姣插话问道:不是才几岁的娃娃怎的跟着上山还狩猎
这位姐姐不知道,他爹说从小就要锻炼他、磨砺他,咱们穷人家,养孩子也没那么讲究,虽然心疼,可他爹那般说了,我和他父亲也不好说什么,随他们罢!
魏宛姣觉得这当爹的太心狠了,就算要磨砺孩子,也不是这等糟践,才几岁的孩儿……魏宛姣不知怎的想起自己流掉的那个孩子,眼眶就红了。
那老妇人瞅着魏宛姣红了眼,慌忙道:老婆子我的过,说错了话,惹小娘子不开心。
禾草是知道魏宛姣的事情,大概也猜出她心里的难受劲儿,平日里装得大大咧咧,其实是怕回想起那段晦暗和不光彩,恨不得做个木头人。
但人生在世,哪能一点杂念没有,若没有杂念,那也不是凡俗了。
正说着,不远处的溪面上行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的那个在前面蹦蹦跶跶,手里还攥着一只乱蹬腿的野兔子,大的是个成年男子,好大的个儿,糙模糙样的,跟在小的后面。
来了,来了,我家那小子来了。老妇人说道。
那小娃娃拎着野兔子,往老妇人跟前一抻:阿嬷你看,这个是我打的。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年纪,黑黑的脸,头扎总角,短袖褂子,声音清脆干净,见了这么多人,却一点也不认生。
乖孙儿,快来叫人。老妇人将小男孩拉到跟前,让小儿一一叫了人,老妇人又指着高个儿男子说,这是我家的小子,叫炎岳,这片的猎手。
男子对着众人抱拳施礼。
你怎么知道我和你爹在这里老妇人问道。
炎岳说道:见院子里无人,料想娘和爹应该就在附近,出来看了看,就见这里许多人,老远就听见了您说话,想不知道都难。
周氏将妇人的儿子打量一番,直呼好生个小伙子:可会拳脚
炎岳见是问他,便恭敬回答:会一些。
周氏便拉着老妇人的手:这孩子这样出色,怎么不想着谋个更大的出路
不是不想,只是谋出路谈何容易,他曾想着参军,可下面还有个孩子,若是入了军营,咱们家离得远,他无法教养照顾,再加上我和他爹年纪也大了,总有许多无奈。
周氏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抽不出身。
一边的魏宛姣见了那孩子喜欢,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小儿郎眨巴眨巴眼,往魏宛姣身边挤了挤,还把兔子放到她怀里。
姐姐帮我拿着。
小儿的一句话把魏宛姣心都融化了,真就把兔子抱在怀中。
娄氏见了,不停地打着咳嗽,意思是让魏宛姣把兔子丢开,这野林里的东西,身上不知多少虫,偏魏宛姣跟没听到似的。
禾草先时见这位老妇人,就觉得眼熟,现在见了这个叫炎岳的男人,感觉更眼熟了,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一下子却想不起来。
另一边,魏贺年正同跛脚老人聊天,魏泽不经意地看了这位年长的男子几眼,虽然五十多岁,上了年纪,还瘸了一条腿,可这老头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双手阔大,还有露出来的半截小臂,刚劲如铁。这老头是个练家子。
刚才听前辈说,姓炎魏泽问道。
老人回眸将魏泽看了一眼,微微眯起眼:我说了么
魏泽怔了怔,指着不远处的炎岳,说道:您儿子姓炎,您可不就是这个姓。
老人听罢朗声大笑起来:不错,小老儿姓炎,名炎青。
魏泽把眼皮往下压了压,敛下眸中的异色,起身走到另一边:我见岳兄体格强壮,膂力过人,不如到我军中效力,房屋之事不必担忧,连同伯父伯母皆可带上,既可博取功名,又能兼顾家小,岂不好
炎岳看向魏泽,心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听这男人说话的语气,不似一般人,这样大的事体他轻轻松松一句就能解决
魏秋看出他的疑惑,上前笑道:不必疑虑,我大哥有这个本事安置你一家,你只说愿不愿意就行。
炎岳看了看自己母亲,老妇人半垂着眼不说话,按说应该是高兴的事情,这个反应有些反常,炎岳升腾的心回落了一半,母亲这个样子是让他问询父亲。
不用问,父亲那里肯定不会同意,他父样喜欢待在山脚下,好像那里是他的根,父亲不愿搬离,母亲便会陪在父亲身边,二位老人不去,孩儿也没人照顾,仍是一个死结。
一时间无人说话。
禾草看向魏泽,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之人,从来都是别人求到他面前,他才抬抬眼皮,今日就为了一份吃食,主动开口帮这户人家
周氏见老妇人脸上没了刚才的笑脸,怕自己儿子说错话,出声道:老姊妹不要见怪,我这孩子是好心,就是说话有些不懂礼数。
老妇人连连摆手:老夫人千万不要怪郎君,这般好的孩子,哪里有什么错儿,都是我自家的原因,老头子有些怪脾气,我去同他说说。
正要起身,却听那炎姓老者开口:想去就去罢,跟着这位大官人多历练。
炎岳想不到自己父亲会同意,又怕自己理解错了:可是小宝怎么办,孩子需有人照看。
老者哼了一声:怎的,我同你娘跟着你去,还怕我们两个老家伙照顾不了小石头
有爹娘同去再好不过!炎岳笑道。
禾草看向魏泽,眼中带上一丝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