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刀落,扎带被划开,谢时暖的手脚霎时得到释放,她懵然倒地。
曹虎起身,刀都没来得及收就对着黑洞洞的前方举起手。
"别激动啊沈总,我没要杀她。"
黑洞洞的前方走出几个人,为首的那位举着一把手枪,枪口对准曹虎的头。
不偏,不倚,已经上膛。
曹虎身后一干小弟见状都是一震,纷纷掏出枪。
两厢对峙,刚刚好,五对五。
男人的长腿划过茂盛的杂草,皮鞋碾动泥土的声音,清晰明确地传进谢时暖的耳朵里。
她抬头,借着车灯,看清了举枪的人。
本已被吓停的眼泪霎时间又涌了出来。
她可能做梦了。
她看见沈牧野了。
沈牧野举着枪,迅速的撇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冷冷道:"人送到了,你的诚意我收到了,现在,你们可以滚了。"
曹虎闻言笑了。
"还以为沈总会将我们当场逮捕,没想到哇,您还挺讲道理。"
沈牧野勾出一抹笑:"我是商人不是警察,抓你不是我的工作,但如果你们再耽搁,那就做好准备全部交代在这里。"
曹虎哎呀一声拍心口。
"吓死了,沈总肯放我们走,我们当然领情,不过你别忘了,还有一个人质在我们手上。"
他倒退着说话,一路退到车前,话说完,拉开车门跳上。
沈牧野举着枪,枪口和目光一直追随那辆车,直到它的尾灯消失在密林里才缓缓放下。
孙恒已经将谢时暖扶起,撕开了嘴上的胶布。
他急切道:"谢小姐!"
谢小姐一直看着沈牧野,不发一言。
孙恒怕她吓傻了,抬手在她眼前晃。
"谢小姐你说句话啊!"
谢小姐还是没说话,倒是沈牧野被他连声呼唤给唤回了头。
他只看了一眼就冲了上来,那把枪被随手往旁边一抛,抛给候在一旁的黑衣人。
沈牧野单膝跪地,扶住谢时暖的肩,急道:"谢时暖!"
谢时暖眨了下眼,掉下几滴泪,又眨了一下,掉下更多。
她颤巍巍伸出手,小心地拿指尖碰了碰沈牧野的脸。
热的,有触感,是真人,不是做梦。
身后有人打开了手电,谢时暖得以看清男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长得也没错,是沈牧野无疑了。
她终于张了嘴,发出沙哑的呼唤。
"沈牧野。"
沈牧野一把攥住她的手:"是我,我在!"
谢时暖嘶一声,本能地抽手,沈牧野感觉到手掌里的湿滑,他放开那条腕子,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赫然是几道深深的伤口,血肉模糊,是被捆绑用的扎带磨出来的。
目光往下,脚腕被磨得更严重,血糊了几层,看不出伤口,血痕蔓延进鞋子里,半干不湿的。
沈牧野只觉火气在五脏六腑乱窜,烧得生疼,他呼吸沉重而急促。
"我们马上就下山,再忍一忍,小暖。"
小暖什么也没说,她双臂展开扑了上来,死死搂住眼前人,她把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嗅着,今天的沈牧野有用那款她熟悉的香水,真好,她没有哪一次像现在,像此时此刻,那么喜欢这个味道。
独属于他的冷杉味,令人安心。
"阿野……"
沈牧野环住她,不留一丝缝隙,耐着心地答:"我在。"
谢时暖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阿野……"
"没事了,小暖,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吗"
谢时暖闷闷的嗯,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沈牧野只觉手下这具身体一个劲地在发抖,不论他这么抱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她应激得厉害。
谢时暖自小吃苦,经历不少,胆子比一般人大,沈牧野从没见过她被吓成这样。
他磨着牙,恨不能做点什么,却只能压着,耐着心的哄。
"不怕了,小暖,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
得了准许,他温声:"来,先松开,我背你。"
谢时暖依言松开,鼻音浓重道:"我没事,我可以走。"
沈牧野转了个方向,拍了拍肩膀,温和但不容抗拒。
"上来。"
男人肩膀宽厚坚实,她喜欢,她不要拒绝了。
谢时暖吸了吸鼻子,俯身趴上,沈牧野腿上用力,轻松站起。
"沈先生,已经报告韩队让他们不用再走这条线。"孙恒顿了顿,有些为难,"老爷子和夫人的电话还是不接吗"
"不接。"
沈牧野踏入草丛,"下山前,除了韩队,所有电话不接。"
孙恒诶了一声,招呼着两个黑衣人去后头,自己则和另一个黑衣人去前头。
谢时暖回了魂,慢慢认出这些黑衣人是沈牧野身边常见的那几个保镖,竟是没有一个警察,那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难道是孤身前来吗
"阿野,你,你怎么知道我会被他们扔来这里你的枪,你们怎么还有枪非法的!"
"回魂了"
沈牧野手臂收紧,将她背得更稳,"这里往前是翠云山通往朱云山一条荒废的老路,那些绑匪如果遵守承诺,大概率会从这里送你出来,如果不遵守,走这条路也能最快到达关你的地方,在绑匪第三个视频打来前,我们就已经在抄近道,可惜,开不出车只能靠腿,不然来的更快。"
"至于枪……"沈牧野轻呵,"模型而已,他们安保公司日常用来吓唬人的东西,没想到,挺好用。"
拿着假枪和绑匪的真枪对峙,他居然能那么理直气壮……
谢时暖吞了下口水,抱紧他。
"你怎么不带上警察呢,多危险啊。"
"翠云山太大,他们已经分了几组分别探路,我反正也有人,倒不如自己行动来得更方便,况且……"他望着黑洞洞的前方,"我要见你,我等不及。"
几人从小道返回,这小道几乎不算路,又陡又险,草木长得茂密,横七竖八地挡在前头,孙恒和几个保镖时不时地动手砍掉挡路的枝丫。
沈牧野穿的是衬衫和西裤,半年前送来的一批定制,料子昂贵,只做了几套,如今在深山老林里剐蹭,这料子的不俗之处就体现了出来,相比孙恒被刮破的袖子,沈牧野的衣服相当顽强,不破不皱,依然舒适有型。
奈何,他不珍惜,偏把袖子翻上手肘,两截小臂露在外面,小臂上刮出几道浅浅的划痕,带着结痂的血点子,他浑不在意。
几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孙恒建议,不再走这条小道,往更容易走的大道走,宁愿绕远,不涉险,沈牧野同意了。
他们便转了方向,路开始越走越宽。
沈牧野托着她,微微躬身,一步一步走得稳健,见她双臂箍得紧,便道:"手垂下,别抓伤口。"
"嗯。"
"困了的话就睡,一切有我。"
深夜的山中,虫鸣声阵阵,有微凉的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过,谢时暖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听他一句一句的嘱咐,渐渐平复了心跳。
"阿野,这次的绑架是孟锦云自导自演的,她和陈晓玉合伙了。"
"好,我知道了。"
"你不用担心她。"
"我从不担心她,我只担心你。"
男人难得这般叫人舒心,丝丝缕缕的温情暖意从心底冒出,散至四肢百骸。
谢时暖柔声道:"阿野,你为什么选我"
不想,阿野脊背一僵,不阴不阳道:"让你睡你不睡,左问右问,问这些蠢问题。"
谢时暖小小的开怀和小小的期待一起被他扑灭,十分不满。
"这个问题哪里蠢了!"
沈牧野冷呵了一声。
"我问你几次,你是一句像样的话都不肯说,谢时暖,让我救你,这几个字这么难说"
"……"
"还是你觉得,我一定会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