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日傅处长问。
不可能。艾晴摇头,绿日就算知道是槐诗杀了红手套,也不至于去跟一个小卒子计较。那群疯子永远都是盯着天文会搞事儿,还没LOW到那种程度。
救主会
那更不可能了。
艾晴摇头:他也只不过是受害者而已,就算是报复也应该冲我来,槐诗的档案还在保密中,目前除了你和我,其他人的甚至不知道他是升华者。
……
一时间,两人的思考都难以继续下去。
那个家伙,真能惹事儿啊。
傅处长不快地叹息,干脆先关个半年算了。
他目前是天文会的正式雇员。艾晴直勾勾地看着他,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那我们恐怕只有金陵再见了。
金陵,特事处的上层机构——东夏共和国社会保障局的东部支部所在地。
艾晴的意思已经表达的直白无疑:如果傅处长固执己见的话,那么大家可能只有边境法庭上再见了。
傅处长皱眉:你真是要下死力保他么
他是我的下属。艾晴回应。
不,他是一个十七岁的中学生,明天高三,后年就高考了。
傅处长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如果你真得不想让他有一天被关到边境去的话,那就不应该让他牵扯到学校之外的事情里。
……
艾晴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竟然在关爱青少年成长
我只是讨厌拿起武器的死小孩儿而已。傅处长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神情越发地不快起来:越不省心的,就越讨厌。
他不会成为你想象的那种人。
傅处长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再一次回忆起录像之中那个少年的眼瞳。
就好像终于被激怒了一样,在握拳的那一瞬间,那些伪装就好像迷雾被风雪吹散了一样。
令人不快的肤浅笑容终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岩铁一样的肃冷和阴沉。
如此傲慢地将一切摧垮……
就好像将死亡当做不值一提的尘埃一样。
那样的眼神,简直就好像刽子手一样,本能地让傅处长感觉到了不安。不,应该说是厌恶才对。
厌恶会有那种眼神的人。
更厌恶会有那种眼神的小孩子。
艾小姐,你在试图为野兽拴上链子,让他学会家犬的规则,可槐诗和那种东西不一样。
他皱起眉头,他只是混在野狗的窝里而已,就算看上去像哈士奇一样,可本性却像是返祖的狼。
一旦他见过血,就再不是链子能栓得住的了。
艾晴平静地喝着办公室里的廉价茶叶,放下茶杯,无动于衷。
你这么害怕的话,不如杀了他好了。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
傅处长反问:红手套死的那一天晚上,我在雨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冲动。我不能接受这么一个潜在疯子存在与我的辖区里。
可我又能怎么样我今年四十六岁,也是有孩子的人了,难道要我因为另一个小孩子将来有可能犯罪而将他杀死么
艾小姐,他才十七岁,未成年保护法都站在他那边,他还有机会选择自己的未来……选择一个不会让大多数人受害的未来。
那才是像家犬一样吧
艾晴冷淡地问:赛住耳朵就当听不见么捂住眼睛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忍受痛苦直到变成习惯,逆来顺受,顺从蹂躏,摇着尾巴等待犒赏。你难道觉得那样的一生是幸福的么
傅处长被激怒了,他还有更多的选择!
他没有。
艾晴说:他姓槐,就好像我不姓艾一样。不论他挣扎与否,都不能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你和我决定不了一个人的未来一样。
她说,这是注定的事情。
傅处长冷声问,你觉得,等他知道当年的真相之后会怎么看你
谁在乎呢他不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吃惊。
艾晴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但是在那之前,我不会容许任何人动他。
那你究竟在做什么呢傅处长被逗笑了:赎罪
艾晴面无表情,只是盼望有个人能来对我进行清算而已。
……
寂静中,傅处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询问室的方向,让她将自己的下属带走。
.
与此同时,槐诗正在审讯室里吃得酣畅淋漓。
将不知道哪个员工的夜宵吃完之后,他擦了擦嘴,意犹未尽地喊道:再来一碗!
寂静中,几个坐在那儿的特事处干员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抱怀监看着他,眼神中就油然透露出一丝怜悯。
直到槐诗回过头,看到身后的艾晴。
呃……
不要总让别人觉得我没有给你发工资好么
……啊,抱歉。
抱歉什么因为吃得多么艾晴摇头,天文会有专门针对升华者发育期的药剂,需要我帮你内购么
啊……槐诗不知道怎么解释乌鸦的事情,只能挠挠头,那个我已经买了。
又是柳东黎那个家伙
艾晴眉毛挑起,似是不快,侦探那里少去为好,那个家伙也不
是什么省心的人。
好的。
槐诗联邦,从善如流。
等那几个监看者出去之后,艾晴才开口问道:今天怎么回事儿
抱歉,又惹麻烦了。
不要总为别人的错误道歉——
少女不快地揉着眉心,一声叹息,说实话,我不在乎你把那群社会垃圾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你作为天文会的雇员,在遇到袭击的时候,标准应对程序里甚至包括击毙的选项,明白么
不要小看天文会的特权,你就算是拔出枪来把他们全都杀掉,程序上都是没有问题的,顶多走流程之后被内部记过而已。
我只是好奇——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嗯槐诗不解。
平常的你的话,一般都会逃走吧
她说,死皮赖脸的求饶什么的,打不过就跑什么的……正面硬抗可不是你的作风。
……
槐诗无言以对,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胆小怕事儿的形象么
你觉得呢
……好吧,我觉得也对。槐诗叹息,挠了挠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要说的话,应该是生气了吧然后稍不注意,就有些过火了,把自己也搞成这样。
和老杨的葬礼有关系么
……
槐诗愣了许久,尴尬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艾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好像在等着他继续说一样。许久,终究还是槐诗败下阵来。
好吧……大概是有点。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伤痕和绷带,无奈叹息。
害怕了。
可就算是嘴上说得再漂亮,被一群人围起来在小巷子,手里拿着刀,还说要我的命的时候,就忍不住害怕了。
我一直以觉得自己可以头铁到连死都不怕,可是看到朋友躺进焚化室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不但怕,而且怕的要死。
槐诗叹息,做了这么多年的快乐沙雕,不然之间快乐不起来了,甚至不能再继续沙雕,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
就算是闲着没事儿去逛个街,也有不知道哪儿的人来要我的命……就算是我再怎么讨嫌,这也过分了吧
是啊。
艾晴颔首,似是赞成,却不知道她究竟赞成的哪一点。
是讨嫌还是过分呢
槐诗苦笑,伸手扶着桌子,将自己撑起来,身上的绷带再次渗出血色。这一次真是伤得不轻。
他又发现了一个读取记录之后养成的坏习惯。
在记录里随意作死固然方便,可现实中随意作死的话,就会付出惨重代价。
一打七固然听起来威风八面,被七打一,不受点伤怎么都不太可能。
要我拉你一把么
艾晴忽然问,似是意有所指。
槐诗笑了笑,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日子总要自己过的,对不对
他终于撑起了身体,靠着自己。
穿上了挂在墙角的外套,经年的西装上依旧纤尘不染,盖住了血污,看上去仿佛就重新回到了过去的样子,变得温和又无害。
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我叫车就好。槐诗晃了晃手机,愉快地挑了挑眉头:今天路上抢到了打车券来着,再不用就过期了。
看着他扶着墙,稍微有点踉跄的滑稽样子,艾晴陷入沉默。
如果没有对日常之外的向往的话,就没有成为升华者的理由……她忽然问道,槐诗,你在后悔么
不。槐诗咧嘴笑了起来,我只是暂时还没有适应而已。
说着,他拍了拍胸脯,比划了一个一切OK的手势。
这种小问题,给我点时间就好了。
那个少年微笑着,颔首道别,推开门,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轻声呢喃:再给我一点时间……
艾晴目送着他走下楼去。
她没有再试图安慰或者劝说,虽然决定自己一个人面对一切太过愚蠢。
大不了自己继续深挖就是了,必要的时候救个场,说不定还能让他给天文会卖命的日子多几年。
他的自尊心、艾晴的事业心同时得到了满足。
双重的满足,双倍的快乐。
简直两全其美。
只是在沉默中,她看着【万孽之集】的页面上,那个悄然加码的悬赏,眼神就变得阴沉起来。
二十万美金
这对天文会的正式员工来说,有点便宜过头了吧
难得的,她决定履行一下身为上司的责任。
页面关闭,她的手指滑动,点开了最上方那个纯粹由三角形和正圆组成的繁复标志——梅塔特隆立方。
由边境的三大中立巨阀:明日新闻、石釜学会和工坊联盟所成立的售卖平台,分别对应着消息情报、边境技术与武器工具这三个升华者所必须的内容。
很快,页面不断地跳跃,进入到了以高精尖科技和边境技术相结合为特色的炼金工坊——卡文迪许实验室的页面中。
回忆着账户上那一笔槐诗还没有焐热的悬赏金,她的心情就罕见地愉快了起来。
三百万美金。
足够买个好东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