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弦下飞机,刚踏上加州的土地,就接到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他拧起英挺的浓眉,你是谁
  我是叶缀儿!叶缀儿恨恨道:今天是苏婳和顾谨尧的大婚之日!你的女人抢走了我心爱的男人!
  她掐了电话。
  顾北弦半信半疑,不怎么相信叶缀儿的话。
  他打开彩信,点开,里面是接二连三好几张结婚照,照得不算清晰,但是能分辨出五官。
  男人西装笔挺,眉眼英气,鼻梁高挺,是顾谨尧。
  女人身穿修身款的拖地长婚纱,头上罩着白色头纱。
  薄薄的头纱下面,隐约可见精致立体的五官。
  不是苏婳,又能是谁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
  顾北弦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都凉了。
  心底落满冰凉的雪!
  浑身血液都在逆流!
  瞬间感觉被顾谨尧戏弄!被欺骗!
  他口口声声对他说,他对苏婳没有非分之想,没有非分之想,却直接娶了她!
  顾北弦捏着手机,冲助理喊道:快!去顾谨尧家!
  助理拉开车门。
  顾北弦弯腰坐进去,冲司机喊道:开车,快!
  司机发动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道路上。
  出了机场,连过几个路口后,车辆渐渐稀少。
  顾北弦眉目清冷带着焦灼,修长手指用力捏紧手机,指骨泛白,不停地催促司机提高车速。
  他想赶在婚礼前,把苏婳抢下来!
  她是他的!
  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司机脚踩油门,把车子开到最大速度。
  拐弯时,忽然一辆车逆行而来。
  车速太快,司机猛踩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咣的一声巨响!
  两车相撞!
  顾北弦身子不受控制地撞到座位后背上,又跌落回去,头碰到坚硬的车门上。
  一阵巨痛,大脑麻痹。
  快要失去产意识之际,他吃力地按着手机快捷键,拼尽毅力,拨通苏婳的号码:不要结婚!不要……
  头一沉,他彻底失去意识。
  浓长的睫毛在他眼底落下了一层淡薄的阴影。
  额头有血渐渐漫过眼睛,往下滑。
  英俊的五官,即使昏迷,仍充满落寞和不甘。
  电话对面的苏婳,对着手机喊道:我没结婚,你听谁说我结婚了你现在在哪里
  可惜回答她的是一片死寂!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苏婳手指微颤,匆忙拨给他的助理:顾北弦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助理拉开车门,看着昏迷不醒的顾北弦,声音焦急悲沉,顾总出车祸了。
  犹如万丈高楼一脚踏空!
  苏婳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支离破碎道:你说什么
  助理脸色苍白,顾总出车祸了,脸上全是血,人已经昏迷不醒。
  苏婳心一下子碎完了,你们在哪里在哪里快告诉我!快告诉我!
  五号州际公路。
  和什么路交汇处
  我发定位给你吧。
  好,你快点!
  不等助理把定位发过来,苏婳拔腿就跑。
  正在举行婚礼的顾谨尧,远远看到她匆忙离去的身影,抬脚追出去。
  柳忘喊道:你回来!把婚礼举行完再走!
  顾谨尧听不进去。
  刚才苏婳那苍白焦急的样子,一定是出大事了。
  他冲柳忘喊道:婚礼已经举行完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吧。
  苏婳一口气跑到大门外,拉开车门,飞一般地跳上车,冲司机喊道:快!快朝五号州际公路开过去!开快点!
  司机踩油门,调头,加速。
  半个多小时后,抵达助理发来的定位位置。
  只看到两辆被撞得变形的轿车,却没看到人。
  苏婳心里咣当一下,凉透了,乱成一堆麻。
  顾北弦他们在本地没有车,下飞机都是租车,分辨不出哪辆是他乘坐的车。
  司机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看到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撞在一起。
  轿车被撞得车头都没了。
  驾驶座上的人,拦腰被截断。
  后座上的人身体支离破碎,脸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苏婳脑子轰隆一声,乱了方寸。
  视线落在他穿着沾满鲜血的西装上。
  是顾北弦常穿的深色西装。
  男人腿很长。
  半截手臂飞出去,手臂上戴着一只百达翡丽星月陀轮表。
  蓝色的表盘,黑色的牛皮表带,苏婳记得清清楚楚,那是顾北弦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花二百六十万美金拍下的。
  表盘已经摔裂纹了。
  条件几乎全部吻合。
  苏婳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手里握着的手机扑通掉到地上。
  她摇摇晃晃地朝男人走过去,膝盖一软,就往地上瘫。.
  坐到地上,她一把抱住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头发垂下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毫无形象。
  司机也是极为震惊,对苏婳道:苏小姐,我们快送顾总去医院吧,去医院。
  苏婳这才想起来。
  她颤抖着手,放到男人满是鲜血的鼻子下,凉凉的。
  早就没气了。
  没有送去医院抢救的必要了,可她还是固执地说:打电话!快打120!
  司机拿出手机打电话,打出去一半。
  苏婳又说:不要打了,抱他上车,我们开车送他去医院!
  她抱着男人吃力地站起来,想往车子上拖。
  奈何男人太重,她拖不动。
  司机忍着恐惧,过来帮忙,身上沾满血腥。
  两人好不容易把男人拖到车上。
  司机发动车子。
  其实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送不送医院,关系都不大了,人早就死透了。
  可是看苏婳那副样子,他不敢吭声。
  送进附近医院。
  已经这样了,医院自然不会接,问要不要放进冷柜存着
  苏婳头摇得像拨浪鼓,摸着男人满是暗血的脸,不,冷柜太冷了,他怕冷。
  她和司机半扶半抱着男人,轻声对他说:走,我们回家,我送你回家。
  司机粗粗壮壮一个汉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破防了,登时就红了眼圈。
  两人把男人重新抬回车上。
  往车上搬的时候,顾谨尧追过来了。
  看到男人面目全非的模样,一向冷静自持的他,也是极为吃惊,报警了吗
  苏婳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现在无法理智思考,整个人沉浸在巨大悲痛中。
  顾谨尧说:报警吧,验一下DNA看是不是顾北弦。
  苏婳声音细碎,手表是,衣服是,身形是,脸,看不清。
  顾谨尧声音调柔:听话,DNA更准确一些。
  在他的帮助下,苏婳带着男人的尸体,去当地警署报了警。
  警方派人抽了血,拍了照,留了档。
  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结果。
  苏婳说:我们加钱,做加急。
  警察是加州本地人,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说:对不起女士,我们这边没有加急。
  顾谨尧拉拉她的袖子,他们不是私人亲子鉴定所,不收费的。
  按照惯例,在案子查出来之前,尸体要存放在警用冷柜里。
  顾谨尧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苏婳拒绝了。
  警方看他们不是本国人,态度就有点敷衍,不太想管。
  顾谨尧把苏婳和那男人,送去了自家一套不常住的别墅。
  抵达别墅,苏婳什么也不做,就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发呆,心里沉甸甸的,又乱糟糟,全是后悔和自责。
  后悔和他分手吗
  并不。
  后悔当时没再坚决点。
  如果当时她口气再坚决点,不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不会飞来加州找她了。
  不来找她,他就不会出车祸,更不会死。
  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字眼,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他的音容笑貌,再也看不到了。
  她以后将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看不到。
  她宁愿他好好活着,无论以后娶谁,和谁在一起都好。
  她只希望他活着,好好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顾谨尧拿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你的手机呢
  苏婳腾出一只手,木然地摸摸口袋,那里空空的,不知什么时候掉哪去了。
  她摇摇头,丢了。
  顾北弦助理电话你有吗
  存在手机上,就没往心里记。
  顾谨尧抬头看向司机。
  那司机是给他给苏婳配的,自然也不知道顾北弦助理的号码。
  想了想,顾谨尧打给了秦姝。
  虽然很讨厌她,可是死者为大。
  接通后,他声音低沉道:顾北弦出车祸了,你来一趟加州吧,地址我马上发到你手机上。
  秦姝登时就哑了嗓子,你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顾谨尧。顾北弦出车祸了,苏婳通过表和衣服认出他,警方的DNA鉴定要三天后出来。
  秦姝心提到了嗓子眼,严重吗
  顾谨尧委婉地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秦姝三魂七魄顿时只剩下一魂。
  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失声喊道:我马上过去!
  挂电话后,她拿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袖口不小,却怎么也套不进去。
  套了几次后,秦姝哭了。
  扔掉外套,她重重坐到椅子上,掩面痛哭。
  二十九年前,她失去了大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二儿子,她两个儿子全部痛失。
  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把她深爱的孩子一个个全夺走。
  秦姝从京都赶过来,至少要十几个小时后。
  这十几个小时,苏婳就一动不动地抱着男人支离破碎的身体,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整个人像一株空心的树。
  顾谨尧拿来食物给她吃,她不吃。
  水也不喝,连厕所都不去上。
  更别说去睡觉了。
  男人尸体裸露出来的皮肤,渐渐长出大片大片的暗紫红色斑痕,也就是尸斑。
  除了原有的血腥味,开始散发淡淡的腐败味道。
  顾谨尧对苏婳说:还是送去医院冷柜存放着吧,再这样下去就腐烂了。
  苏婳睁着一双哭干的眼睛,缓缓摸着男人沾满干涸鲜血的头发,低低地说:他怕冷,怕黑,怕孤单,就让我再好好陪陪他吧。
  顾谨尧别过头。
  饶是他这种见惯生死的硬汉,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秦姝风尘仆仆地赶来别墅,看到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面目全非,五官模糊,手和脖子里满是紫红色的尸斑。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顾谨尧急忙上前扶住她。
  派手下人把她送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
  顾谨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略有些沙哑,苏婳和你在一起吗
  顾谨尧一怔,这声音是顾北弦的!
  看看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再看看手机。
  他试探地问:你是谁
  对方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我是顾北弦,我打她手机,关机了。
  顾谨尧如实说:她手机不知掉哪去了。
  顾北弦语气淡漠,你们现在在哪
  顾谨尧报了别墅地址。
  顾北弦冷漠地掐了电话。
  顾谨尧看看手机,再看向神情呆滞的苏婳,苏婳,我觉得这个男人,有可能不是顾北弦。
  苏婳摇头,你别安慰我了。
  我刚才接到了顾北弦的电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
  苏婳还不是不肯相信,觉得他在骗她。
  顾谨尧上前想把她从那具男尸上拉开。
  苏婳触电似的,一把推开他,你不要动他!他会疼!
  看到她恍恍惚惚,都有点不正常的样子,顾谨尧心疼极了。
  四、五十分钟后。
  门外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身上穿着深色的西装。
  一向笔挺没有褶皱的西装上,有点皱,还沾着血迹。
  男人英挺的额头上包着纱布,右手臂用纱布吊着。
  虽然浑身是伤,却不失英俊,有种战损的美感。
  是顾北弦。
  苏婳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依旧呆呆地盯着怀中的男尸,陷入巨大的悲伤中。
  顾北弦看到她这副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他喊道:苏婳。
  苏婳没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顾北弦提高声音喊道:苏婳!
  苏婳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疲惫红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待看清男人的面容,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看面前男尸,再看看站在前面的男人。
  短暂迟钝后,她噌地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可惜没跑一步,两腿一软,就往前摔去。
  十几个小时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坐着,她的腿早就发麻。
  顾北弦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她,语气嗔怪:你傻不傻,抱着个陌生男尸发什么呆
  苏婳语无伦次,我,以为那是你,警方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来。
  顾北弦嫌弃地瞥一眼那男尸,丑死了,怎么可能是我
  苏婳指了指他腕上的表,他的表和你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的衣服,身形……
  男士西装都一个款式,他的表肯定是赝品。顾北弦微垂眼睫,质问的眼神睨着她,你和顾谨尧结婚了
  苏婳怔住,看看顾谨尧,又看看他,一脸迷茫,我们没结婚啊。
  顾北弦眼神薄凉,结婚照我都收到了,再撒谎就没意思了。
  苏婳神情激烈,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化妆后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顾北弦微顿,轻挑眉尾,没撒谎
  苏婳举手发毒誓:若有半句谎言,我被天打五雷……
  顾北弦伸手堵住她的嘴,信你了。
  手伸到西裤兜里,他摸出一个黛蓝色首饰盒。打开,里面一枚鸽子蛋钻戒。
  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顾北弦手握钻戒,单膝跪地,苏婳,我们复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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