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宫之行声势浩大,东西六宫所有的宫妃都被惊动,不过一个时辰,宫妃们都聚集在了长春宫前殿。
连被帝王特旨可以置身之外的贵妃郑氏都没有缺席。
臣妾给皇上,皇后请安。
郑贵妃一身芍药云锦宫装,臂上绕着一段浅色如意纹披帛,头上戴着一顶嵌碧玺珠子缕金云月冠,面上的妆容也十分精致。
不只郑贵妃,大殿里的宫妃个个珠钗步摇,描眉印唇,浑身上下不见一丝狼狈。
给贵妃赐座。
帝王先时一直没开口,任由宫妃在地上站着。
如今听得这声温言,这些女人脸上的兴奋冷了下去。
她们就是再精心打扮,皇上眼里也看不到她们。
皇上,除了关雎宫的何充媛,其余的人都到了。
熬了两个时辰,皇后面上却依旧温和从容。
曹忠。
帝王唤道。
禀皇上,奴才奉命搜查六宫,发现除贵妃娘娘外,各位娘娘主子的住处都有避子药物。
曹忠抬手让殿外候着的内侍进来,只见那几个内侍捧着的托盘上,小到香囊珠钗,大到布匹,吃食用度,样样不一。
果然。
顾攸宁心道。
下面立着的宫妃听到避子二字,皆是脸色剧变。
那不是嫔妾宫中的香炉,它也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才人陈雨霏惊愕地抬高了声音。
皇上,娘娘,你们一定要给嫔妾做主啊,这人的心思也太歹毒了。
陈雨霏又气又怒地跑到殿中央福身道,皇上对后宫本就冷淡,她十天半月地也未必能轮到一次侍寝,居然还有人给她下避子药,实在太过分了。
有了这一句,其余的宫妃也都站出来要求严惩凶手。
但众人的眼神里却都多了警惕,做这事的人不过就是她们其中的一个。
顾攸宁的眸光不经意地在这些人身上滑过,实则心神却凝在郑贵妃身上。
这些有问题的东西几乎涉及宫中六尚及内侍省,若是一人所为,必是宫中高位者。
而几个高位妃嫔里,何充媛出自寒门,就算再受宠,萧珩登基不过半年,怕是不能在后宫积攒这般大的势力。
是出自崔家的皇后还是出自郑家的贵妃
依我看,咱们这些人福泽都不比贵妃娘娘深厚,这染了脏东西的物件别人都有,连凤仪宫都未能幸免,只有承安宫内,干净得很。
一道娇俏可人的声音在顾攸宁身后响起。
方才还悄声议论,互使眼色的宫妃顿时安静下来。
在座的宫妃都是自东宫时便在帝王身边服侍的,别说那些从小精心教养的世家女子,就是这些寒门女子,也少有粗蠢的。
让满后宫绝嗣,这么大的手笔,不就是上头那几位,最有嫌疑的就是因患心疾不能生养的郑贵妃。
卢美人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这些东西都是本宫做下的手脚
郑贵妃美艳的厉眸似要钉在那人身上。
嫔妾不敢,只是今日刚睡下就被惊醒,又搜出了害人的脏东西,实在心中胆怯,还请贵妃娘娘体谅。
卢美人勾人的目光往上面一转,面上似着急染了几分红晕,映着那长叶形金耳坠,艳色无双。
别胡说,是朕下旨不要扰了贵妃安歇,不必搜承安宫。
帝王嗔了一句卢美人,又温和地看了眼身侧的郑贵妃。
如此,下边的宫妃面上不由露出酸苦之味来,他们被深夜搜宫,并不知就里。
此刻才明白自个被搜宫是因为身负嫌疑,在皇上心里,满宫里就一个贵妃是清白的。
卢美人眼含嫉恨地闭上了嘴,坐下时目光瞥到顾攸宁披着的帝王常服,眼睛一转,笑着道:今日可是顾姐姐侍寝,不知此间发生了何事,竟让皇上下令大搜起六宫来
顾攸宁自各宫妃嫔进来后,就一直拢着帝王的外袍安静地坐着,现在听到有人提及自己,不急着说话,却是将目光落在上边的帝王身上。
萧珩看着那明眸里的求助意味,想到方才女子焦急失态的模样,看向卢美人的目光冷了下来:后宫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不是,皇上,嫔妾不敢的。
被当着众人的呵斥,卢美人脸色一白,论得宠地位,她是不比郑贵妃和何充媛,但这两个,一个病秧子,一个假清高,论侍寝,她可是后宫第一人。
皇上也爱纵着她。
即刻传旨晓谕六宫,凡六尚和内侍省经手过这些物件的宫女内侍全部杖责五十,逐出宫外,主事一律免职,杖责三十,贬为粗使宫人。
帝王没有理会卢美人的意思,偏头对着曹忠吩咐道。
皇后,后边的事就交由你去查,切记勿枉勿纵。
嫔妾遵旨!
皇后起身应下,眸光微闪。
对面的郑贵妃听见帝王的处置,则是不着痕迹地抓了把臂上绕着的披帛。
都退下吧。
帝王按着额角,摆手道。
皇上看着很疲惫,明日还要早朝,该好好歇息才是,顾婕妤今夜要照顾大皇子,不如随臣妾去承安宫,臣妾宫里常备着安神汤,正好能助皇上安睡。
郑贵妃的手已经从披帛上收回,这会儿已经满目担忧地劝起帝王。
贵妃妹妹这话在理,朝事重要,顾婕妤和大皇子这里,臣妾定会安排妥当。
皇后也劝道。
其余的宫妃虽然恨不得将帝王拉到自己宫里,但有卢美人的前例在,都不敢多说,安分地福身退下去了。
帝王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峥儿若再不舒服,让宫人前来禀报。
行到顾攸宁身前时,萧珩将行着礼的女子扶起,轻声嘱咐了一句。
嫔妾知道。
顾攸宁下意识抓了把帝王的袖口,顿了一下才放开。
萧珩脚步滞了一下。
大皇子若是有事顾婕妤尽快使人来承安宫,本宫定会嘱咐宫人。
多谢贵妃娘娘。
顾攸宁似瞧不见那道冷厉的目光,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一句。
后边的皇后扶着宫女的手,笑得端庄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