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是要惹眼,最好让后宫里的人都知道。
顾攸宁却是神色平静地点头。
是,奴婢知道了。
檀音还是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明明主子清早还提点过自己要谨慎言行,这次却要满宫里去宣扬母家人进宫一事,实在难解,不过既是主子的吩咐,她定要尽力办好。
檀音出去后没多久,小盛子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一柄玉如意,两对贵妃镯。
禀主子,这是皇后娘娘让主子预备着明日赏赐的。
娘娘还说,晚些会让尚服局再送些锦缎布匹和时新珠串来。
顾攸宁看了那两样东西,如意和贵妃镯的绿头都很足,不是凡物,极有可能是皇后的私藏。
她没觉得受宠若惊,对崔后倒更警惕了些。
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来,怕是所谋不小。
皇后娘娘果真是极好的人。
小盛子身份不明,顾攸宁自是作高兴模样。
等宫女将东西收好,顾攸宁看了眼垂手侍立在下边的小盛子,似是苦恼地叹息了一声:皇后娘娘是个宽厚的,可贵妃……诶……
贵妃娘娘是中书令嫡女,又有陛下宠爱着,性子自然矜傲些,不过主子有大皇子在,只要守着这长春宫,自然也能安然度日。
小盛子恭敬地赔着笑。
顾攸宁心中有些疑惑。
寻常宫人,无不指着主子飞黄腾达,尤其像小盛子这种从内侍省出来到宫妃身边伺候的人,可小盛子话里,却有劝自己低调度日的意思。
若这小盛子是承安宫的眼线,撺掇着自己不安分,在后宫惹事才是正理,若不是,也不当是这种反应。
果然是从内侍省出来的人,这话听着就中肯。
往后还是躲着贵妃些才是。
后一句顾攸宁有些喃喃自语,但看到小盛子似是松了一口气,她心中的疑惑更盛了,面上却是神色无异地又问了小盛子几句宫里的忌讳。
顾攸宁前世虽然在宫里待了大半辈子,但萧珩在位时,她大多时间都是避居长春宫,对宫里的事并不清楚,如今听小盛子娓娓道来,倒知道了不少新鲜事。
宫妃里,论地位,自然是皇后第一,论宠爱,却是说法不一,郑贵妃和何充媛,几乎是平分秋色,但萧珩一月里进后宫的时间并不多,留宿的日子更少。
所以进宫后,不少宫妃连帝王的面都没见过,其中就包括林采女。
而皇后与太后虽为姑侄,两人关系却很冷淡,不过太后对郑贵妃,态度可称得上是厌恶。
如此,帝王如今宠爱的两个妃子,都不为太后所喜,这对顾攸宁来说,倒是件好事。
她也不喜慈安宫那位,但能偶尔借势也算不错。
不过最让她惊讶的是,将她从行宫接回,还是皇后主动开的口。
看来皇后不仅对郑贵妃不满,对何充媛,也未必满意,所以要将自己这个变数从宫外接回。
主子,皇上来了。
顾攸宁正在思虑之中,小宫女神色惊慌地从门外进来。
她正要开口问上一句时,明黄的袍角已经闪入内殿。
来得好像有些快了。
顾攸宁心下暗忖,却是利落地起身笑着迎向满面寒霜的帝王:皇上来了!
都出去。
帝王却是不看她一看,摆手挥退了所有人。
曹忠甚至还掩上了门。
这是怎么了是外边的人又惹了皇上生气
顾攸宁抬头直直地看向帝王的怒容,丝毫没有惧怕之色,明亮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帝王看着毫无所觉的某人,猛得一掀袍角在上首坐下。
顾攸宁正要如往常那般跟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那道目光实在冻人,她不能当没看见,于是她挑了最远的那把椅子坐下了。
刚落座,上面就响起一道重重的冷哼。
顾攸宁转头一脸的莫名:皇上是在对臣妾生气
说完这句顾攸宁还似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句:早上走时不还高高兴兴的……
帝王的面色更黑了,但眼底的冷怒却是少了不少,倒添了几分无奈。
你想见家人,为何昨夜不说,今早也不提
就这么……就这么直愣愣地和皇后去说了。
帝王顿了下,似是在忍怒。
后宫事,不是由皇后娘娘做主吗
而且宫人们都说皇后娘娘是个仁善人,连皇上都亲口赞过呢。
顾攸宁似是脱口而出,一脸她是出于对帝王的信任才对皇后亲近的模样。
帝王的脸上墨色更浓,仔细看,还有些憋屈在里面。
这么听朕的话朕昨日的话你倒是一句都没记上。
帝王冷笑道。
顾攸宁似是这时才察觉出帝王真的对自己生怒,从椅子上忐忑地起来,但面上却还是疑惑得寻不到由头。
昨日皇上不是说宫里万事有您在,让嫔妾放宽心……
哦,还有要赏些金银给嫔妾在宫里花用。
顾攸宁小声说着,但提到金银时眼里明显亮了一下。
你……
萧珩气得一拍桌子,要呵斥时却又反驳不出话,这第一句确实是自己的话,至于这第二句……昨夜人被自己折腾得昏沉,是喃喃了这么一句。
总之,这两句确实没错。
皇上……
顾攸宁却是已经走到帝王跟前,轻轻扯着帝王的袖子,垂着眉目,脸上有些黯然。
嫔妾是不是给您惹祸了
可是嫔妾先时问过,三品以上的宫妃可以召见家人,嫔妾自从去了行宫,就再未同姨娘见过……
顾攸宁话还没说完,大颗大颗的泪就砸了下来。
哭什么朕也没说什么。
萧珩叹了口气,心里的火苗灭了大半。
美人哭泣,多是欲落还落,或是梨花带雨般凄美,偏偏这女子,每次落泪,就是这一通乱砸。
不过这女子素日也很少落泪,这些年,他也只见三四次,两次是因为念及生母,还有一次,便是自己被暗害,差点丢了性命那次。
想到此处,萧珩再也冷不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