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牵起了秦般若和沈意寒的手,带着他们离开。
两小孩眼巴巴的望着,灵堂内那张巨大的遗像,秦妄言的容颜俊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白照片把他的瞳色染成了浅灰色。
沈意寒和秦般若看着照片里的人,只觉得有些陌生,这样的男人,一点都不像他们的爹地。
他们频频回头,凝望着身穿黑色长裙的沈音音,她站在棺木前,犹如石雕一般寂冷。
两小孩心里,都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感,他们眼眶绯红,小脸皱巴巴的。
秦朝,大魔王他真的在木头箱子里面吗那他会不会感觉很难受啊
沈意寒还不明白,那道黑色的棺木意味着什么。
秦朝直视前方,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咽喉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三爷他,已经不会感到难受了。
啊
沈意寒低呼出声,秦朝停下脚步,他低下头来,告诉他们。
从今以后,三爷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身边了。往后的路,都要靠你们自己走,三爷会变成星星,在天上注视着你们。
他想告诉这两个孩子要坚强,可安慰的话抵达嘴边,秦朝又感到很无力。
沈意寒轻喃着,大魔王好厉害啊,他能飞上天去!但是他一个人在天上,那岂不是很寂寞吗当他觉得寂寞的时候,他能来我们身边吗
秦朝对他摇了摇头,意寒少爷,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慢慢了解到,我们和三爷已经永别,以后,永远,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秦般若脸颊上滑落。他向来天资聪慧,比沈意寒更快明白秦朝的意思。
秦朝看向秦般若,听他呜咽出声,我要爹地!我要爹地和我们在一起,我要爹地!
沈意寒也喊道,我也要大魔王,秦朝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啊!不要让大魔王到天上去了!
秦朝伸出双手,将两小孩拥入自己怀中。
他摇着头,对他们说,我也想把三爷带回来,可是我做不到,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在一声声道歉中,泣不成声,孩童的呜咽声回到在空旷的走廊里。
*
而在灵堂内,沈音音双手撑在棺盖上,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棺盖一点一点的推开。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钻进她的鼻腔内,仿佛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冻结。
她咬着后槽牙,手背上青筋凸起在皮肤下方,她把沉重的棺盖,推开了一半。
沈音音双手撑在棺木边缘,低低喘息着。
头顶上方的一缕雪白的灯光,铺洒进棺木内,她看到棺木里头,空荡荡的。
她愣住了。
她伸手进棺木里,摸出了一件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
这是秦妄言的衣服,可棺木内,怎么就只有秦妄言的一套衣服
唔!
她直接把沉重的棺盖,搬到地上去。
沈音音抬手,将落在白皙脸颊上的发丝,捋到脑袋后方。
她再次走上前,趴在棺木边,看清了棺内全貌。
里面只有一套西装,在西装上方,摆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黑檀木木盒。
沈音音直接跨入棺内,她跪在棺材内,将黑檀木木盒打开。
木盒内盛放着一件青瓷罐,她将青瓷罐的盖子取下来,里头是森白的粉末。
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秦妄言的骨灰
秦家不是说,将秦妄言的遗体停灵七天后,再送去火化吗
怎么秦家人,这么快就将秦妄言的遗骸火化了
沈音音伸手触及青瓷罐子的边缘,滚烫的泪水,沿着她的脸颊一路滑落。
她连忙闭上眼睛,眼尾泛出鲜红的色泽。
即使没有亲眼见到秦妄言的遗骸,可在面对男人的骨灰时,她再次感受到汹涌的情绪,在冲击自己的身体。
有一段感情,她一直羞于面对,她把这份感情,存放进内心深处。
随着那个男人的逝去,这段感情又被重新挖了出来。
如果换做以前,她看到自己的情动,一定会骂自己是在犯贱!
怎么能为这样的男人动感情,她这样不是斯德哥尔摩,是什么呢
可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没了恨的对象,恨意就这么被过眼云烟给吹散了。
恨没了,剩下的是曾经偷偷隐藏起来,让人难以启齿的情愫。
沈音音把青瓷罐重新盖上。
她缓缓俯下身,把自己的脑袋枕在黑檀木的木盒上。
就这样,近距离的接触那个男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秦家这么快就火化了秦妄言的遗骸,是他的遗骸,已经到了难以再保存七日的地步,还是为了别的目的
沈音音侧躺在棺木里,手里抓着秦妄言的衣服。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黑檀木木盒的花纹,蜿蜒流淌。
棺木内的冷气席卷全身,她便把男人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忽的,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雪白的灯光垂直跌落,照亮了她手腕上,紫檀木佛珠手串上的暗纹。
她转动着紫檀木手串,其中有两颗佛珠上面,刻着念、妄两个字。
念,妄。
沈音音喃喃出声。
不应该是念晚吗
怎么会是念妄
念妄,是想念秦妄言的意思吗
她记起,老太太让秦妄言给她取个名字,男人拿起笔,就在纸上写下,秦念晚这三个字。
老太太看到秦妄言给她取了秦姓,就叫道,怎么跟你一个姓,这想什么话!
老人家毕竟有同姓不得结亲的忌讳,但秦妄言就执意要让她姓秦。
她是我的人,就跟我姓秦!
不行,她是你老婆,跟你同姓太奇怪了!
奶奶,你到底想不想我以后罩着她了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最终还是由着秦妄言的性子去了。
那念晚这个名字,又有什么含义吗念晚,是哪个晚上能让你想念的
秦妄言扯起唇角却不说话,老太太只拿拐杖往他身上戳去。
念晚。
也许不是想念夏晚晴的意思。
她是秦妄言的人,她要心心念念的人,就只能是秦妄言。
这个名字代表着,她是秦妄言的所属物,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开始,她就被打上了秦妄言的标记。
沈音音伸出手,触摸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
每一个佛珠,都被鲜血浸染成了深红色,连念妄这两个字,都透出了暗红的色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戴着佛珠手串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情爱若成了一桩悲剧,必将以死来句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