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都市小说 > 赤心巡天男是谁 > 第二十二章 天下不独为齐谋
博望侯世孙和朝议大夫易星辰义女的婚礼,可称盛大。
自是齐国新年以来,最引人注目的事情。
武安侯作为鸾郎,难得的一整天没有修炼,忙前忙后,全程陪伴这对新人完成了婚礼。总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然后送进了洞房。
如朔方伯府、博望侯府这样的名门大婚,表现的是齐国伐灭夏国之后的稳定和繁荣。鲍易和重玄云波都是在齐国军政两界摸爬打滚多年的人物,选择在这个时间促成嫡脉晚辈大婚,也可算是一种政治表态。
当然在这个大的政治前提下,也有两个家族内部复杂的成因。
而天下当然不独为齐谋。
且不说重玄胜婚礼第二天就被强行绑到深山老林去特训,也不必说易家二公子易怀民,在婚礼第二天遭神秘人袭击,被逼着抄了一部《阿含经》。都城巡检府初步怀疑是枯荣院余孽所为,表示会全力追查,但至今未能找到有用线索…
现世各个角落,每时每刻都有自己的故事在发生。
譬如西北极寒之地的雪国,长达数月的闭关锁国已经结束。
这个向来与世无争,同外界少有交流的神秘国家,在这段时间,新出了一位真君强者,自号冬皇!
这位冬皇证就衍道后的第一战,便是远赴荆国本土,挑战荆国龙武大都督钟璟。
荆国是由六护七卫所组成的军庭帝国,军主即国主,亲掌六护军中的上护军、前护军,以及七卫军中的羽林卫。
龙武军则在六护之列,是为下护军。
冬皇与钟璟这一战的政治意义远大于战斗本身。
战斗的胜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但荆国讨伐西北五国联盟的西扩之战,在侵吞了大半个高国、小半个辽国之后,便夏然而止。
有说是雪国不能见边境悬刀,因唇亡齿寒之理、借新增一真君之势,摆出了不惜联军西北五国联盟共击荆国的强硬姿态,终于稳住了西北局势。
也有说是景国在吸收了大胜牧国的收获后,暗中施加了影响。
当然荆国人自己的说法是一小惩大诫,此小人之福也。
表示他们并不热衷于战争,只是因为西北五国联盟日渐嚣张蛮横的行径,才基于维护西北和平的责任,出面给予一些教训。
现在教训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也便可以安心退军。
荆国就此罢手,绝不吃亏。他们趁景牧大战发起的西扩战争,把五国盟军打得七零八落,在西北五国联盟的版图上,几乎是生生剜下了一国之地。
而代价几乎没有。
比起景国失去了的南域的影响力,比起牧国被打进草原里的惨重损失,比起齐国冒着国灭的风险与景国对赌国运…在这场混乱大局里,荆国完全可以说是捡到的收获。
不过雪国新增一位行道强者,西北五国联盟损失惨重,景国又势压北域,现世西北的局势,肯定有会变化。
接下来这段时间,西北绝不会平静,全看诸方手段如何。
而闷头修行如姜望,之所以能够知晓这些天下大势,是因为这两日他同上卿虞礼阳一起,列席了朝议。
虞礼阳参加朝潮议,是为了代表夏地百姓,就夏地治理事宜进行一些沟通。齐国新据夏土,人手严重不足,又未并吞沿途诸国,相当于管理一块疆域极阔的飞地,难免会有许多问题产生。
齐人治齐、治阳的法子,在夏地未见得就行得通。
便是齐国的律法,若是贸然加之,夏地之民也未见得能够接受…总归是各地风土人情有异。
移风易俗,需要漫长的时间。
在这种时候,虞礼阳的重要性就毋庸置疑了。他能够最大程度上代表夏地百姓的诉求,与齐廷官员逐一地对接各类问题。同时他也可以让齐廷的政令,在夏地得到最高效的推行。
神武年代,他是夏国人的骄傲。神武年代结束后,他是连接齐夏两地的政治纽带。
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修行的姜望,之所会参加朝议……纯粹是天子点名。
天子一日顾左右日:武安侯何在冠军侯何在国家大事,不萦怀耶
朝臣不能答。
第二天姜望和重玄遵就麻溜地跑来上朝了。
重玄遵甚至是从某个深山老林里赶回来,每天上完朝后又撸起袖子往回赶…
姜望有时候也会跟着去观摩一下。
观察重玄秘术的种种对抗和应用,体悟道术的玄妙,感觉心情都变得很好。
唯一遗憾的是……重玄胜死活不肯接受助教。
姜望和重玄遵都有借助国势修行资格,但这份资格,来自于他们爵,而不是他们的职。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他们根本不必参加朝议。没有什么具体的工作要做,本身也都无心掌权。自身伟力,即是一切。
官道当然是现世主流,可是对于他们这样的绝世天骄来说,自己就可以走通的道路,无须骑马乘舟。
他们也的确是能避则避。
很多人视之为权利象征,能够左右亿万百姓生活朝议,他们几乎从不参与。
但天子开了口,该站岗还是得站岗。
参与了几天朝议,两位新晋军功侯爷都是一言不发,泥雕木塑般,潜神修行,时人称之为站岗。
倒是没人苛责他们。
便是什么话都不说,天子也很乐意看到他们站在人群中。
皇帝私底下有一次跟江汝默说:朕见武安、冠军,忆昔风华少年,如沐春风。
可见喜爱。
牧国将在六月二十七日举办苍图神殿神冕布道大祭司的继任仪式。朝议大夫温延玉正在表奏:
国书已呈礼部,请我国前去观礼,不知以何人出使为宜,还请陛下定夺。
姜望闻听此言,心神已自修行中脱出。
这趟出使牧国大概不止是观礼那么简单。
因为担心赵汝成,他与重玄胜专门聊过牧国的事情。
去年那场大战,曹皆先替牧国拿下了离原城,之后才有的牧景全面战争。齐国也由此才获得了征伐夏国的机会。
齐国和牧国早有默契。
在刚刚结束的天下乱局中,这两个国家之间的联系,也肯定不止是表面上发生的那些。
在现在的时间节点,回溯牧景之战,有太多的事情让人疑惑。
譬如牧国与景国全面开战的底气究竟来自于哪里
牧国筹谋良久,还与齐国达成默契,这才挥师南下,马踏中域。又为什么会在那样一场准备已久的战争中,输得那么快、那么惨
诚然战争是有无穷的变数,诚然决定胜负的因素有太多。
或者说,景国作为天下至强之国,其实力底蕴天下皆知,历史已经有无数次的验证,牧国战败并不算奇怪——那为什么还会主动掀起这一战
景国天下驾刀,又多年根腐叶朽,或到了败落之时;盛国愈发膨胀,愈见威胁;北域中域边界摩擦已久,人心难抑;苍图神迫切需要开辟新的信土……真个要论起来,或许牧国有太多开战的理由。
每一个理由都足够推动战争。
可为什么是现在
已经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选择在这一次不忍了
牧国那位女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理由,一定存在某种必须要开战的真相,隐藏在波澜壮阔的水底。
那是什么呢
武安侯
天子的声音从御座上落下来。
姜望略略躬身:臣在。
就是你了。天子道。
姜望愣了一下。
但天子已经转道:摧城侯上奏夏陵处置事宜,温大夫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竟然就此跳过了出使牧国的议题,不再多说一句。
姜望半惊讶半迷茫地退了回去,但也没谁跟他解释什么。
如此一直到朝议结束。
韩令宣布退朝,百官陆续散去。
姜望却没有走,而是跟着御驾,一路往东华阁去。
天子坐在龙辇上回过头,有些好笑地问道:你跟着朕做什么
姜望往前赶了两步,略略发愁地道:陛下让臣出使牧国,难道没有什么吩咐吗
朕不是已经吩咐了么观礼就行了。
就这
但看皇帝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再者说,也没有拿国事开玩笑的道理。
姜望本以为,这应该是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持节出使,远赴草原。齐牧之间的默契,当世霸主国的合纵连横,搅动天下风云的布局与隐秘…
现在就真的只是观礼而已
呵呵。齐天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难道以为,朕派你去牧国,是要给予他们什么支持,帮他们做些什么又或者说,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要让你去沟通执行
呃…
姜望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然天子怎么在朝堂上什么都不说呢
这不就是事关重大,需要私授机密么
所以他姜侯爷才会在朝议后也不离开,放着重玄遵暴揍重玄胜的保留节目不看,跑到皇帝这里来。
他脸上的尴尬已经暴露了一切。
齐天子哈哈大笑起来:姜望啊姜望,你以为霸主国为什么是霸主国难道觉得牧国输了一场就不行了你以为赫连山海是何等人物朕都不敢说能把握她的想法。你竟以为挂一个齐国使臣的名号,就能影响北域局势么
姜望已经放弃挣扎了,也不想再被天子嘲笑,便只道了声:哦。
齐天子收住笑声,总算是回复了几分天子的端庄,轻声道:带一双耳朵,一双眼睛,多听,多看,
回来告诉朕,你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如此便可
他看了看姜望,补充道:如果有把握的话,跟牧国天骄切磋切磋也行。
哦,切磋。
你早这么说,我不早就明白了么
姜望腹诽了几句,嘴里很温和地应道:臣知晓。
说罢便是一礼:臣告退。
等等。天子忽又道。
姜望就是一惊。难道天子和观衍大师一样,也有他心通我这也没骂人啊。
便听得天子道:来都来了。韩令,你留下来考考他的《牧略》,看他背得怎么样。免得到了草原什么都不懂,让人笑话。
韩令躬身道:如若武安侯背不出来呢
那你就督着他背完再走。另外天子沉吟了片刻,简短有力地道:罚俸!
龍辇毫不停留地離开了。
姜望茫然地立在原地。
五月的临淄不知为何,有些寒冷。
侯爷
姜望回过神来。
紫色内官服的韩令,正袖手於身前,笑吟吟地看着他:咱们是在这里背,还是换个地方
姜望的俸禄现在主要是三块。一个是武安侯的俸禄加三千户食邑,这个是大头。一个是三品金瓜武士加三品青牌捕头,因为前者只是虚职,后者他也没在巡检府干什么正事,故而俸禄并不多。再一个就是青羊镇封地的税收,他可以定期取一部分自用。
这三块加起来,足可以让他过得很舒服。德盛商行还在不断地铺摊子,赚得多也花得多,太虚角楼的收益全部投在其中,倒也没什么好说。
总之今时今日他姜某人,也是很有资产的。外出饮宴时,只要晏贤兄不在场,抢着买单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离开齐王宫的时候,姜望的脚步是虚浮的。
现在才五月,他今年的俸禄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那杀千刀的韩令,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天子只说罚俸,可没说每错一句都要罚一笔啊。
姜望真想问他一句一一韩内官以为吾剑不利否
但毕竟打不过,话出了口,只能是一韩内官莫忘了往日交情啊。
所以韩内官好夕没有给他扣到明年去。
晦气啊晦气。
一直都快走出齐王宫了,姜望还在心中叹气。
忍不住对送他出来的丘吉道:丘内官,你说大家都在站岗,出使牧国的差事,为什么是落在我头上,而不是冠军侯
丘吉一本正经地道:想来是因为武安侯美姿仪、俊容颜,更能代表我大齐天威。
姜望沉默了一阵,语重心长地道:丘内官,你可得努力啊,早点把韩内官顶下去,回頭兴许能少扣我点俸禄。
丘吉只笑呵呵地道:咱尽量。
说到这里他就止步,往前抬了抬眼,示意有人在等。
这位秉笔太监的灵觉,可是非同一般。
姜望心中微动,但只是不动声色地往前看—一那是一个发如银丝的老妪,静静地站在宫门外。
见得姜望看过来,才躬身道:侯爷,华英宫主请您过府一叙。
前些天才一起喝过酒,为什么今夜突然相请
姜望抬头看了看月色,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心情不错。
他笑了起来:我猜是有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