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了什么,姜望并不能完全的清楚。
在整个过程中也毫无主动,只能被动的感受。
但从云顶仙宫刚才忽然发生变化,而那种心悸感随之消弭来看……
大约是云顶仙宫抵住了某种层面的侵袭。
那未知的危险或许是来自云顶仙宫的敌人,或者是曾经覆灭云顶仙宫的黑手,或者是别的什么仇家,比如庄高羡、杜如晦为追查董阿之死做了什么……
可能性很多,而且基本上都是他无法对付的人。
徒劳猜测无益。
既然云顶仙宫能够挡得住,那就可以先放一放。实力不足,想太多无用。
他收拾心情赶路。
此行回齐国,正好可以一路历练。好好磨练新得的神通,开拓第二内府,探索新的秘藏,同时也得找一找有资格刻印于第二内府的道术。
这次回到临淄,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帮助重玄胜扛住重玄遵的反击。
去年八月初,重玄胜神来一笔,把重玄遵送进了稷下学宫修学一年,说是助其成就外楼。
也就是说,至少在今年的八月之前,重玄胜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重玄遵私人的生意差不多被肢解,王夷吾在军中死囚营里关禁闭,三年不得回临淄。如此种种,当重玄遵离开稷下学宫的时候,势必要有一场无法逃避的交锋。
那可是号称夺尽同辈风华的重玄遵!
重玄胜所承受的压力,面上不说。但从他疯狂的闭关,就可以看出一二。
智略上姜望自认为是帮不到忙的,只能在修行上多费工夫,尽一份心力——故而多次在太虚幻境里邀战重玄胜,功什么的,他姜某人其实不很在意,就单纯是为了帮朋友,可惜每次都被拒绝。
这胖子太不识好歹了!
姜望在和国停留了几天,一是为了体悟世情,二是对天马原这样一块宝地有些好奇,想要看看在相邻的和国是否能有什么传说旧闻之类,丰富他的眼界阅历。
但住了几天之后,反而生起新的疑惑。
这个小国与别国不同,整体气质温吞,全无一般小国的那种谨小慎微或者是紧迫感。大街上行人都是慢悠悠的,可见没什么生活压力。
这里的建筑普遍低矮宽大,除了神庙之外,少见高楼。在街面上很少能看到有人红脸争吵,便有什么矛盾发生,旁人热心的劝和几句,也很快就散了。
这样的一个小国,凭什么能在雍国卧榻之侧保持从容。多年以来未曾招惹刀兵
凭什么百姓生活如此和顺,富足
起先姜望以为,是因为天马原潜藏的某种秘密,如景国、荆国这样的天下强国,特意扶持和国,把它当做一根钉子,钉在这里,阻止雍国东进。
这是星月原带给他的联想。星月原不就是因为齐景相争不下,只能搁置保留吗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推测未必正确。
首先是因为地缘关系,远在中域的景国,就算支持和国,能给的支持也并不多。就像庄国其实也没有得到景国太多实质层面的支持,庄国能在西境站稳,靠的是三代经营。
荆国幅员辽阔,同时与雍国这样的区域大国、以及仁心馆这样的医道圣地接壤,倒是能够给予和国更多支持。但很显见的一点是——和国上下对荆国并没有多么特别的好感。
姜望偶尔听到这里的百姓提及荆国人,颇有一种彼蛮夷也的不屑。倘若荆国是和国背后的依撑,那就不应如此。
因而他把目光投向了神庙。
和国的信仰不同于别处,境内看不到一座道观、一座佛寺。有的只是这里独有的神庙。
这个国家的人,普遍信仰原天神。
此神相传是青天之子,原天意即最初之神。
在混乱时期,有感于世人多艰,民不聊生。青天之子应命而降,普渡众生。于是就有了世间第一尊神祇。是为原天神。
当然,这是只流传在和国的传说。此外在任何一个国家,姜望都未曾听过这种说法。
所谓的原天神,也根本名不见经传。名头出不了和国一步。
若把眼光放至天下,至少牧国人肯定不会同意原天神为世间第一尊神祇。
但和国之所以能如此风平浪静,恐怕与遍布和国各地的原天神神庙割离不开。
有了与白骨邪神的接触,姜望对所谓神祇的印象,自然谈不上有多好。甚至于原天神这个名字,也让他觉得好像是天马原中敷衍的凑了两字。
神道大昌的时代早已消亡,哪怕身在天下强国之列的牧国,也无法把他们苍图神的信仰传播到国境之外。
小小和国的信仰,固步自封于本土,也在情理之中。
而有白骨邪神展现的强大力量做对比,一尊真正的神祇,能够护佑和国,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事实上,在意识到和国很可能有一尊切实存在的神祇之后,姜望就已经准备离开了。
他的修行不涉神道,对于神祇,他也没有什么兴趣。
在一间低矮但宽阔的酒屋里,饮一壶当地的青禾酒,酒将尽,正欲离开时,一段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说话的是两位酒客,约莫都是二十许年纪,瞧来较为年轻。
西边的事情你可有关注雍国出兵伐礁,大败礁国边军。这会说不定都打到礁都了!
其中一个穿着武服的人说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领兵的好像是焦武!
啊哈哈另一个人看样子好像是原天神神庙的祭司,身穿便服,但腰间有一块代表神庙的玉,闻言笑了:是我知道的那个焦武吗
那武服男子也笑:能够在雍国统领大军的,还能有谁
疑似神庙祭司的男子摇摇头,感慨道:礁国曾经立国之时,说什么,‘石与焦,共天下’。咱们神庙都有记载的啦!现在若是由焦武灭了礁,倒也是有趣。
这两人身份都不一般,但好像不觉得他们聊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并不虞被人听见。
事实上就姜望观察,酒屋里的确也没有几个人对他们说的事情感兴趣。
什么大战,什么大军,都离和国太远了。
之前庄雍国战打得那么激烈,和国亦是八风不动,既不紧张,也不激动。事实也证明,无论庄雍,都没谁把心思动到和国身上。
也不知陈国会不会有反应武服男子随口问道,看样子也不很上心。
谁知道呢疑似神庙祭司的男子甩了甩手:管他们怎么瞎折腾。人不是已经到齐了吗走,三分香气楼去,接着喝!
两人嘻嘻哈哈地,说笑着走出了酒屋。
酒屋里,姜望慢慢地放下了酒杯。
青禾酒滚在喉间,有一种万物生长的蓬勃,夹杂了一点,树苗破土之初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