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地宫里,圣主仿佛已然静坐了百年。
宝座之下,张临川和陆琰一人站定一边,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至少站在张临川后面的兔骨面者,看起来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戴着龙骨面具的人,站在下首位置,但人在中间线上,既不偏向张临川,也不偏向陆琰,只与宝座上的圣主相对。
陪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个戴着猴骨面具的人。
陆琰闭着那双只有眼白的眼睛,阴恻恻道:鼠疫在普通人身上潜伏、孕育、成长,而后骤然引爆,直接触及超凡,一次圆满!这是早已计划好的事情,现在却差了这么多。张临川,你要过指挥权,做的却是什么事连鼠面留下的法相之器都动用了,难道就止于现在这样的效果吗
是圣主提前发动了瘟铃。你的意思……难道是怪圣主大人么
面对长老陆琰的指责,张临川全然无惧。可以看得出来,自枫林城一役后,他在白骨道教内的地位已经有了很大跃升。
与圣主何涉是你用人不力。瘟铃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交给蛇面当初在枫林城,她和鼠面、犬面一起行动,结果更强的鼠面、犬面都死了,她倒活了下来。你怎么还会愚蠢到给她这样的信任
这不恰恰说明了她保命能力强吗张临川的回应不咸不淡:我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你少给我强词夺理!陆琰怒道:当老夫不敢杀你吗
你当然敢!你就当着圣主的面杀了我罢!张临川也似动了真怒,不再维持表面和平:反正在你的‘睿智’布局下,白骨道已经在枫林城一败涂地,高层战死的战死,被追杀的追杀,凋落如许。也不在乎再死一个区区使者了!
你!陆琰气得说不出话。
我什么我是,引导瘟疫发展,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派弱者负责。但是谁又能动呢您的一番布局,让庄承乾更上一层,让杜如晦得以摆脱束缚。有咫尺天涯的杜如晦在,是你能动,还是我能动
陆琰咬牙切齿半晌,恨恨转身,看着龙骨面者道:龙面,你怎么说
白骨道十二骨面里,鼠面乃十二骨面之首,纯以战力论,龙面却是其中最强的那一个。
十二个白骨面者里,只有他叩开了内府。
实力且不论,在境界上,可与张临川比肩。
所以相对于其他白骨面者,他的地位隐隐也更超然一些。只是长时间以来都在闭关修行,在外行动不多,才不似其他白骨面者那样凶名昭著。
陆琰的这个问题,看似是要让龙面摆明态度站队,内里也不无埋怨其人经常闭关,以至于教内无人可用的意思。
而张临川虽然在戳陆琰的痛处,但枫林城一役已经过去,圣主就算再不通世情,也断无此时再翻旧账的可能。所以这痛处其实不痛不痒。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许多,站在龙面身侧的猴骨面者眼神闪烁,却一言不发。
二长老。龙面的声音中气很足:我们为什么不杀了杜如晦也省得你们畏手畏脚,连地宫都不敢出。
陆琰:……
杜如晦乃是三品神临境强者,纵观如今整个白骨的最强战力,也就他陆琰一个四品外楼境。白骨使者、圣女、龙面,三个内府境。
至于圣主的实力……
白骨尊神觉醒在白骨道子之身,能发挥的战力,必然远远强过当初只能通过烙印隔空出手的时候。
然而究竟能发挥多少,又是一个迷。
更显而易见的是,圣主自身绝不会轻易揭开谜底。
也就是说,若要设局杀杜如晦,只能靠他们几个。
怎么杀
那还是身怀咫尺天涯神通的杜如晦!等闲两三个神临境强者也未必能留得下他。
然而看着龙面战意昂扬、充满斗志的眼神,陆琰知道他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想讽刺谁。这就是他真实的想法。
莽夫……
想到这里,陆琰甚至原谅了他喊的那一声二长老。
谁不知道白骨道现在只有一个长老了还强调二长老这个排序的,十有八九是讽刺。至于剩下的一二,大概就是龙面这种人,或者猪面那种人了……
咳。见陆琰无言以对,张临川清咳一声,道:杜如晦的事情先放一边。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圣主的大计。圣主要以肆虐一国的瘟疫,炼为瘟疫化身,成就白骨圣躯。现在提前引发,不够圆满,如之奈何啊
陆琰冷哼道:还不是你选定的位置,派遣的人手
你看。张临川摊了摊手:又要绕回我为什么无人可用的问题了。
他们两个高层在这里你推我搡的,仿佛两个街头的青皮,一口一个你过来啊。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全在扯无趣的皮。
圣女更是直接不在地宫里,不知在哪里忙些什么。自枫林城之后,这些人仿佛隔得更远了。
龙面抬头看了看,圣主依然端坐,面无表情,亦无言语。谁也不知祂有没有在听。
圣主没有态度,他更不会对此有态度。
猴面,兔面。龙骨面者道:近前来。
猴骨面者本就站在他身侧,所以他这句话主要是针对兔骨面者说。
兔面有些惊惧地看了张临川一眼。
张临川微微点头,她才忐忑不安地往龙骨面者身边挪了几步。
我问你们。猪面死了。
龙骨面者顿了一下,继续道:十二个人里,他最疯,也最傻。但只有他真的把你们当兄弟姐妹。你们,就一点都不为他难过吗
兔骨面者缩着脖子没敢做声。
越是这副样子越令龙面恼怒,但他好歹知道,现在这女人是张临川的派系。圣主现在还需要借重这些人,如果他不想破坏圣主的大计,就只好先忍耐。
倒是猴骨面者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十二个人里死得只剩咱们三个了。
他看着龙骨面者:龙哥。你说我一个个难过的话,难过得过来吗
龙骨面者一时失语!
陆琰闭着眼睛,脸色阴沉,看不清心思。
张临川更是把表情全都藏在面具底下,只有一双情绪难明的眼睛。
这地宫大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副面貌,都有一种心情。
谁也不知,谁真正想的是什么。
便是伟大如圣主,谁又敢说真正领会了祂的意志呢
……
就在这时。
端坐的圣主漠然开口。
时间到了。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