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艺术
在官场中，领导的秘书跟司机是与领导最亲近的两个角色。
他们知道的事情甚至比领导的亲属还要多。
赵明哲是深知这个道理的，所以刚才也毫不避讳将购物卡拿了出来。
可张立新脸上的表情让赵明哲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
陈飞在后视镜里看到了赵明哲脸上的尴尬，他笑着打起了圆场，“赵镇长准备的可真充分，不过我们也提前准备好咱们县的土特产了。”
张立新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求人办事确实不能空手而去，人情这个东西是最难返还的。
他刚才的表情只是一种掩饰，给赵明哲一种自己谨守原则的感觉。
但昨晚几人消费1万多，就已经打破了基本的原则，所以赵明哲才没领略出张立新的意思。
张立新见赵明哲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他也意识到自己装的有些过分，只能解释道，“明哲啊，既然我已经答应要帮你，你就没有必要再破费。”
赵明哲哈哈一笑，“张部长，还不都是为了我们企业的发展。”
“哦？这是企业买单？”张立新随口问道。
赵明哲摇了摇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企业现在也挺困难的，八字也没有一撇，很多话我也不好开口。”
张立新叹了口气，“明哲啊，你跟年轻时候的我可真像呀，一心一意的为人民着想。”
张立新的话刚说完，陈飞又抢过话茬，“赵镇长，咱们张部长原来也做过镇政府的一把手，有一年去村里扶贫，除了自己对口帮扶的对象，还认领帮扶了两个孤儿，当时直接捐了半年的工资，现在这两个孤儿已经读大学了，张部长每年还给他们支付一部分生活费呢！”
陈飞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崇拜与尊敬，虽然只是平铺直叙一件事，但却让人瞬间就代入了进去，赵明哲也对张立新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看法。
张立新笑着摆了摆手，“唉，我这个人呢就是看不得这些劳苦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帮助几个就帮助几个吧。”
“张部长您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跟您一比我们都自惭形秽呀！”赵明哲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明哲啊，你现在要比我当初厉害多了，我原来工作的乡镇是一个普通的农业镇，虽然我负责招商引资，但说实话并没有给乡镇带来什么良好的企业，解决不了就业也只能自掏腰包帮助几个贫困人口。”
张立新说到这里似乎又回忆起了往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张部长，您当时处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能做到您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人感动与敬佩了。”赵明哲目光坚定的说道。
“说心里话，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带来的效果要远超于我当时的所作所为，毕竟盘活企业才能盘活整个镇域的经济，明哲啊，我帮你也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之前的影子。”张立新特别感慨的说道。
赵明哲有些接不上话了，他也大概清楚在上一世张立新为什么能官至正厅的国企董事长，他这份初心着实带给人感动。
“明哲啊，虽然我不是纪委的同志，但按道理来说，你现在的举动就有些违规了。”张立新用手拍了拍赵明哲手上的那两张购物卡。
但随即张立新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琢磨不透，“可有的时候，没有了人情往来，工作也就不好做了。”
这是一件极度矛盾的事情，但这种矛盾又是一种潜规则，一种无法打破的潜规则。
“明哲啊，到了之后你找个合适的机会吧。”张立新说完这话微微闭上了眼，显然不想再继续去聊这事。
赵明哲把身体向一旁缩了一下，把头靠在座椅背上，也准备小憩一下。
从龙门县到浩州市的市中区，差不多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赵明哲昨晚没有睡好，这时候也有些疲倦，汽车的晃动像极了婴儿车，慢慢的他也进入了浅睡状态。
送礼是一门学问。
体制内的送礼更是一种人际社交。
现在自媒体无比发达，甚至还有很多主播天天在讲该如何送礼。
当然他们大多都是夸夸其谈，讲的天花乱坠，要么需要把握好领导的爱好，还要熟悉领导身份，还要关注所谓的实效性。
但这些在张立新看来统统都不重要。
张立新送礼的第一个原则就是能先见到领导。
在他看来，见不到领导，送什么样的东西也没有卵用。
张立新既然做到了组织部的部长，那肯定也是惜才爱才之人。
而昨晚与赵明哲之间的交流，让他意识到赵明哲是一个干实事做大事的人。
也确实让他想到了自己年轻在乡镇工作的时候。
正如他所说，他之前做镇长的乡镇没有什么工业基础，招商引资来的企业也是为了给县里添补面子，根本就没有做到振兴经济为人民服务。
他在做镇长的最后一年积极参与扶贫，也看到了很多底层农村老百姓的辛酸，只不过能力确实有限，再加上因为换届要向上爬，民生问题没有做到他满意的程度。
这成了他心中的一个遗憾，而他一直用自己的工资来资助两个孤儿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赎罪”。
帮助赵明哲，成了张立新另外一种弥补遗憾的方式。
昨晚与赵明哲告别之后，张立新连夜把电话打给了国院国资委办公厅副主任庞鲁太。
庞鲁太表面上的职务是办公厅副主任，但其实就是张立新舅舅国院国资委常务副主任向玉政的秘书。
张立新携母亲进过几次京，说是亲戚间的礼尚往来，但其实就是巩固与舅舅之间的关系。
当然，就算是外甥想见舅舅，那也得先通过办公厅的副主任，由此也就认识了庞鲁太。
自己老板的亲外甥求自己办事，庞鲁太肯定不敢怠慢。
虽说地方国资委与国院国资委没有直接的行政关系，但上一级国资委肯定有监督指导下一级国资委的权力，庞鲁太联系上了天东省国资委的领导。
又扯了两层关系，总算是对接上了天东能源集团分管采购的副总尚海东。
因为时间太晚，庞鲁太也只是为张立新要来了尚海东的手机号与家庭住址。
张立新早年在乡镇工作时，没少去县里给领导送礼，而他也总结出一个经验，送礼一定要早晨起来去。
晚上领导都会出去应酬，然而不管应酬到多晚他总要回家睡觉，所以只需要一大早在领导上班前敲开门即可。
很多领导不喜欢拐弯抹角，也没有必要讲究电视剧里那种送礼的艺术，你只需要说出自己的诉求，礼物摆到桌上，领导能做到，你就孤身一人离开，领导如果做不到，讲究人可能会让你携带礼物离开，不讲究的也只能装作勉为其难，“被迫”接受。
当然第一次的礼物要有一个阈值，这个阈值处在违记之上，违法之下，哪怕纪委查到，最多就是内部处理没收违纪所得，基本对领导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一开始就拿出十几二十万，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冒着身陷囹圄的风险去接受的。
只要领导答应帮你办事，那么后续需要付出的东西就需要你自己来考量了。
天东能源的工作时间是早九晚五，尚海东所住的小区也是天东能源旗下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一处针对集团高管的专属别墅。
到达尚海东所在别墅区的时候刚好八点整，因为别墅区的门禁管理非常严格，外来车辆拜访必须有业主的同意，一行人停在小区外面，张立新也拨通了尚海东的电话。
“尚董您好，我是龙门县组织部的张立新，国资委的庞鲁太主任向我推荐了您。”电话接通之后，张立新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