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言垂眸盯着女人,久久不语。
忽然,一声电话铃打破了沉寂。
嗯,我是……
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淡漠的眼神变了。
好,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邹言身形一转,立刻打算离开。
刚迈出两步,手腕被拽住。
阿言黑白分明的圆眸里透着疑惑和期待。
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希望能参与到他的世界里来。
去换衣服,跟我走。
圆眸顿时亮了起来,姜海吟忙不迭点头:好!我很快的,三分钟!
她惦念着厨房的早餐,换好衣服跑出来,差点摔倒,被一条手臂准确地环住。
当心。
然后,一只保鲜盒出现在眼前。
是已经组装并打包好的三明治。
邹言无奈地勾起唇角:不用那么急,这点事情,我还是会做的。
她笑了起来,两人一起下了楼。
我们是要去公司吗
三明治送到嘴边,邹言低头咬了一口,咽下后,淡淡道:不,先去拿份东西,吴叔留下的。
他们开的,是那辆不起眼的沃尔沃。
在街道里穿行了数十分钟,最终停在一家小门面前。
有些破旧的招牌上写着:大牛杂货铺。
看上去,非常的有年头了。
这里是老城区,正值中午,附近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邹言拨开珠帘,跨进门槛,姜海吟紧跟在他身后,警惕地四处打量。
要买什么啊
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吓得她下意识攥紧了男人的衣袖。
柜台后方,探出一颗乱糟糟的脑袋,有些猜不透年纪。
邹言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对方扫过来的视线。
半小时前,有人打电话给我,吴世宗。
那人闻言,眼神闪了闪。
啪地一声,丢出枚U盘。
你拿走吧,查到的,没查到的,都在里面了,吴哥不在,线也就断了,以后别来找我。
撂下这句话,脑袋又缩到柜台下面去了,摆明了不想再交谈。
邹言拿起那枚U盘,姜海吟小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两人出了门。
阳光一下子迎面照来,这才察觉到刚才那间店铺里面有多阴冷。
他好像,有点讨厌咱们。姜海吟迟疑道。
嗯,大概因为,他和吴世宗是故交。
曾经的弟兄,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一个做暗线,一个走明路。
做暗线的还活着,走明路的终于发达了,却也丢了性命。
死在了邹氏。
而他,总归也姓邹。
U盘插进随身笔电,资料夹跳了出来。
零零散散,十分琐碎。
邹言花了几分钟时间整理排序,终于能看懂了一些。
莫利斯酒店的法定代表人是邹少楠,但转让协议上,并没有三堂弟的签名,只有模糊不清的印章。
律协联欢会上,给花托做手脚的人,他一直以为是母亲派来的,事实上那些人办完事后,就离开了京市,并在前往C市的路上,死于非命。
还有几条作废的IP地址,以及查无此人的电话号码……
所以当初临时换伴舞的事,真是你安排的但你并不是为了让我当众出丑难堪,更不是因为喜欢白芊,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你只是……想要保护我
邹言抬起眼,对上姜海吟惊诧地表情。
虽然是事实,但他现在才隐约明白,好像在无形中给对方造成了很多伤害。
而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他抿了抿唇,忽然很后悔带女人出来,无意中回顾了这件事。
我……对不起,如果你很生气,可以骂我,但……绝不可以离开。
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细腕,小心翼翼地收拢到一个不至于难受,却又挣脱不开的程度。
望着那双透着慌乱的眼,姜海吟好气又好笑,倍感无奈。
这人,显然还没搞清楚重点。
算了,跟他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我还不够聪明。她凑过去,亲了亲对方,认真道,阿言,往后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嗯。
拉钩
……拉钩。
最终,姜海吟还是没有跟在邹言身边。
对方太忙了,着实不方便。
而且从吴叔手上的这些消息来看,明显有人在暗中针对他们。
最近我哪里都不去,你放心。分开前,她主动保证道。
倒也没那么紧张,跟你那些朋友一起出去喝喝咖啡,聊聊天,还是可以的。邹言伸出手,克制着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但要记住,出去必须开那辆沃尔沃,让我知道,你在哪里。
好。
纵使很乖巧了,还是不可避免地得到了一枚咬痕。
落在颈侧靠近锁骨的地方。
刚驶离小区,邹言就接到一通电话。
二少,不好啦,阿炳他们打起来了!闹着想要散伙!
东城区工地,两拨人正在对峙中,都是不服管的刺头。
吴世宗在世的时候,看在他的面子上,一个个还算规规矩矩。
人一走,头七刚过,就全部耐不住本性了。
东边这块地,本来就是我的,凭什么让给你
凭吴爷之前说过,过了年,这里就归我了!
那你有本事让他现在站在我面前,再说一遍啊!
你他妈敢对吴爷不敬!兄弟们,抄家伙!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不知谁高囔了句:二少来了!
就跟按下暂停键一样,众人不太敢动了。
之前邹璟言威逼众股东、差点夺权的丰功伟绩,大家都有所耳闻,加上他接连把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送进了监狱,六亲不认的形象可谓是深入人心。
对于这些人而言,这可是比有钱有权还要可怖的事情。
所以当身形修长的男人走近时,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垂下了脑袋。
不过为首的两人,脸上还挂着点不服气。
毕竟他们要争的事,严格说起来,与邹氏没什么关系。
是关起门来,可以自行处理的家事。
怎么回事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你一言我一语,闹了半个多小时,邹言才弄明白了前因后果和大致的方向。
他沉吟片刻,道:目前有两种解决方案,第一,走正规法律途径,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嘶……大家倒抽口凉气,面面相觑,每张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
邹言了然,继续道:那就第二种,先各自拿出百分之四十,再竞标,我当公证人,既然往后不想一起共事了,那就不勉强,但规矩不能破。
叫阿炳的那个人没说什么,另一个眼睛一瞪,吼道:凭什么啊!
别忘了,你们脚底下踩着的,是吴爷的底盘,每年百分之四十,不为过。
可吴爷已经不在了!那是他老婆孩子,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供养着他们!二少,我敬您一声二少,不代表您的手,可以伸得这么长,何况目前邹氏还不是您一人说了算,我劝您啊,别太多、管、闲……呃!
几乎没人看清邹言是怎么出手的。
等大家回过神的时候,嚣张的男子已经被掐住脖颈,抵在墙上。
右边的胳膊不自然地摆荡着,显然是脱臼了。
鸿哥!
老大!
一众手下呼喊着,躁动着,却没人敢真的上前。
看来,你是没办法签名落款参与竞标了,既然这样,那就换别人吧。邹言掀起薄薄的眼皮,淡漠的眸子扫过去,谁感兴趣有能力的,尽管毛遂自荐,不过我的话放在那里,走出来之前先掂量掂量。
二把手和三把手,蠢蠢欲动。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二少既然出面,那就表明,往后会一直管着这边。
虽说少赚点,但有保障。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啊。
想通了,两三个有实力的人走了出来。
邹言没再插手,就这么掐着那个叫鸿哥的人,盯着他们将局面给谈拢了。
直到尘埃落定,握手言和,才松开手。
咳咳……男子栽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蜷缩着身躯发出赫赫地喘气声。
几拨人视而不见的走开,只有零星手下偷偷摸摸躲在最后面,等大家都离开了,才小跑过去,将人搀扶起来。
鸿哥,坚持住,这就给你叫救护车!
手机……我的手机……
男子挣扎着,用完好的那只手去摸口袋。
哆哆嗦嗦地解了锁,给一个没有备注名的号码打电话。
喂……那个,二少过来了,没、没办成,您能不能帮我……
废物。
咔嗒。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