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玄幻小说 > 黄金台 > 13.来访
    豹韬……傅深喃喃道。
    严宵寒:怎么了
    没什么,傅深道,严兄,我……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下人通报:老爷,北燕肖峋将军来访,正在门外等候。
    找你的。严宵寒抽出傅深手里的毛笔,说完转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请他进来,侯爷这就过去。
    傅深自己转着轮椅就想出去,被严宵寒一把拦住:等等,急什么。
    他转身去里间拿了件披风,把傅深包裹严实了,这才从后面推着轮椅往外走去,妥帖细致自不必说,出门遇见门槛还能连人带轮椅一道搬过去,省了不少麻烦。
    傅深心情复杂地被他照顾,有点尴尬,还有点窝心。
    他和严宵寒的关系十分微妙,两人交浅言深时还勉强能做朋友,却被强行塞进一段再亲密不过的关系里,导致他们各有保留,心理上反而更见疏远。
    可不管怎么说,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人情世故这方面傅深自愧不如,倘若两人位置对调,他自问做不到严宵寒这样周全。
    说的更深一些,他从没想过自己受了伤之后可以被人如此对待,有人半夜守在他身边,出门前记得替他拿一件披风。就像个突然被人塞了一大锭银子的穷孩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猝不及防地抱了满怀无所适从。
    短短一天半,他已经快不认识虚情假意这四个字了。
    正厅里,肖峋看到傅深被严宵寒推进正厅,表情当场就凝固了。
    昨天他带人直奔城东杨树沟寻找王狗儿,却只找到了两间人去楼空破草房。适逢天降大雨,他们被困在村里,王家屋后养的一条大狗狂吠不止,肖峋觉得不对,便任由那狗叼着他们的衣服,在它的引领下来到村后寿华山上。三个人一直折腾到半夜,最终深山里发现了王狗儿一家的尸体。
    等他们把尸首背回村子,报知当地官府,暂时安顿好那边后,肖峋立刻快马回城找傅深禀报,连侯府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皇上赐婚,傅深宫门前长跪不起,严宵寒接人回府一系列消息打懵了。
    今日严宵寒上朝之前,怕有人贸然上门、打扰傅深养病,特意吩咐来客一概不接待。肖峋在严府吃了好几次闭门羹,终于历经千难万险见到了傅深,此刻简直是身心俱疲。恨不得扑到傅深面前哭一场。
    将军!肖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傅深略一点头,气度沉稳,看起来十分波澜不惊,好像赐婚对他没有任何影响,甚至还有点……乐在其中
    肖峋眼睁睁地看着严宵寒把轮椅推到对面,俯身在傅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姿态亲密,颇有点耳鬓厮磨的意味。
    ……正厅地方大,烧着炭也不如室内暖和……穿着,别耍赖……
    肖峋闭上了眼睛,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娘的,好疼。
    严宵寒主动退出,把这一处空间留给二人,临走前还替傅深倒了杯茶暖手,顺便似笑非笑地睨了面带菜色的肖将军一眼。
    秋河璀璨,夜空晴朗如洗,严宵寒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指尖拈着几粒细碎残花,半阖着眼想事情。
    元泰帝想通过他转移傅深手中的北燕兵权,这种转移不是简单地把傅深干掉就行的。北燕铁骑在傅家代代相传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规则,倘若傅深不幸故去,兵权会重新落回颖国公府。现任颖国公傅廷义不擅兵事,未来世子傅涯是个纨绔草包,无论谁上位对元泰帝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么一想,青沙隘刺杀的时机,实在是来的太巧了。
    然而傅深命硬的很,元泰帝只能退而求其次。靖宁侯是绝不能有后人的,谁知道他儿子未来会不会像他爹一样出色唯一的突破口是从傅深的婚姻上下手,严宵寒只要与傅深成了亲,就勉强成了半个傅家人。
    这算是个和平过渡的方法,区别只在
别只在于严宵寒能不能让傅深将他纳入自己人的范围之内。
    这两天他看傅深的态度,对方似乎有意分化他和元泰帝之间的同盟,却没有表现出更进一步的拉拢意图。傅深似乎另有打算,可他眼下这个全无行动能力的样子,又不像能搅动风云,翻天覆地。
    更何况,他手足上还有一副名为道义的铁镣。
    今日礼部已着手卜算婚期,下一步就要派人来核对生辰八字,准备六礼。也许互相试探该结束了,他需要跟傅深开诚布公地谈谈。
    在元泰帝和傅深的博弈中,他不能只做一颗被人推来让去的棋子。
    棋子也是有尊严的。
    他裹着一身秋夜清寒,站在夜色里,像被一层屏障从人间隔开了,剪影仿佛有种难言的寂寥。
    许久之后,正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肖峋看见他站在院里时明显一愣,脸上立刻浮现出狐疑之色。傅深分明隔得更远,但架不住眼神好,一眼就看到了严宵寒,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碰,又像两尾游鱼一样各自滑开。
    严宵寒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施施然越过肖峋走进房间,态度自然地问:谈完了,要送客
    脚步走动间,寒气扑面而来,傅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严宵寒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轻轻一笑:北燕军两位高手在此,严某焉敢冒犯。
    我看你是冻傻了。傅深嗤道,把桌上热茶往他那边推了推。
    严宵寒从傅深面前把他的杯子抄走,笑道:多谢侯爷体贴。
    傅深皱眉:……那是我的杯子。
    暖手而已,我又不喝,严宵寒脸上满是真切的无辜,侯爷以为呢
    傅深:……
    肖峋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不,针锋相对,要不是凭着对傅深多年的了解,知道他没有那方面爱好,差点都要以为他们俩假戏真做了。
    将军,他上前对傅深道,此间事既已暂了,请将军回府休养,马车就在门外等候。
    不行。
    两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说话的人,傅深还挑了下眉。
    严宵寒:侯爷身染风寒,腿伤尚未痊愈,侯府缺医少药,反而容易耽误了病情。侯爷不如先安心在我这儿住着,等沈遗策把身体调理好,再做下一步打算。
    什么打算,傅深笑问,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跟你完婚的打算吗
    严宵寒:否则呢,侯爷以为自己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傅深脸上的笑容彻底褪去:你想软禁我
    严宵寒摇了摇头,道了声借一步说话,把傅深带远一些,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耳语几句。
    傅深听完后久久不语,定定地盯着他,沉默片刻后忽然扭头对肖峋说:你都看到了
    肖峋一脸茫然地点点头。
    傅深:那就这样吧。
    什、什么肖峋懵了,将军……
    傅深不怎么有耐心地说:你也看见了,严钦察使垂涎本侯美色,强抢民男,将本侯扣押在他府中,不许外出。所以这段时间有人找我,就说我被留在严府养病了。
    肖峋:……
    他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严宵寒。
    严大人被从天而降的一口大黑锅砸的眼冒金星,都快站不稳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道:就按侯爷说的办吧。
    肖峋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严宵寒在朝中的名声会那么差了——据说他跟傅深每一次吵架,无论是输是赢,第二天全京城的风向都是朝廷走狗又在残害忠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