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逆TXT > 玄幻小说 > 独步天下 > 第二章 3、鸣镝(下)
    只听"哎"地一声低呼,有只手撑住了我的脑袋,然后一个戏虐的声音笑说:"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
    我狼狈的抬起头来,然而被那古古怪怪的水雾喷过之后,眼睛疼得实在厉害,只觉得眼前有个男人的
    影子在模糊的晃动。我使劲眨了眨眼,眼里水汪汪的滑下一串泪珠,被泪水一冲,眼前陡然一亮。我这才
    真正看清眼前这人,竟是个面貌清俊的公子哥儿。
    他嘴角略弯,先还带着三分戏虐,三分玩笑,然而在看到我流泪的霎那,脸色慢慢变了,笑容收起,
    神情凛然的侧过头去:"内帏之中岂容你等放肆即使是奴才犯了过错,打罚即可。为何偏要施以此等肆
    虐施暴行径你们这些福晋平日讲究的体面和慈悲都到哪去了"
    额实泰等顿时哑口无声,满院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瞧这光景,不由令我想起褚英来。果然不愧是大阿哥!威严总是不一般,即便是父辈的妻子,在大阿
    哥面前总也矮上一截。
    "你没事吧"他蹲下身,大概是嫌我身上太脏,略略皱了皱眉,强忍着将我嘴上的布条解开。
    我呸地吐出硬物,那东西圆溜溜的在地上打着转,原来竟是颗硕大的胡桃。他又替我解了手脚的束缚
    ,我揉着手腕脚踝,活动着酸疼发麻的牙关,摇晃着从地上爬起。
    "你是……"
    "多谢大阿哥。"
    "你莫非是……"
    我回眸瞥了他一眼,这个大阿哥有点呆。他既然能到这小院来,难道不知这里头住的是谁么
    "我是叶赫那拉氏……"
    "你是布喜娅玛拉!"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惊讶的脱口而出。
    我点了点头,不堪疲惫,回头再打量娥恩哲,竟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恨意,额实泰仍是面无表情,倒是
    穆库什像是吓坏了,捂着脸嘤嘤啜泣,伤心不已。
    "布喜娅玛拉格格,为何你……"
    我挥挥手,打断他的话,径自说:"没什么,福晋们只是跟我闹着玩而已……"
    "不用你这妖女假惺惺的来滥充好人!"娥恩哲恼羞成怒,一张脸扭曲得可怕,眸底尽是仇恨。若有
    可能,她是当真想扑过来,生生咬下我一块肉,以泄私愤吧
    "大阿哥不必介意。"我淡淡的冲他点点头,揉着酸疼的胳膊,准备回房。
    好好的一个凉夏夜晚,竟被搅得如此乌烟瘴气,我惋叹。
    "布喜娅玛拉格格,请留步。"大阿哥在身后追了过来。我满身狼狈,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多啰嗦,若
    非念在他方才及时出现救了我,我早已撵人。
    "大阿哥请回吧,顺便……麻烦把她们几位也带出去。"回眸最后瞅了眼她们三个,心里忽然一软,
    竟鬼使神差的转了回来,走到她们面前说道:"莫忘了你们都是姓的什么,爱新觉罗家的子孙里,你们是
    我见过的最差劲的三个!"
    她们三人具是面色大变,都像是活生生被我扇了记耳光似的。过得片刻,穆库什耸动着肩膀,跌坐在
    地上放声嚎啕大哭。
    一晚上洗了三遍澡,却仍是觉得自己身上有股子异味没有祛除,心里硌得慌,就连最后躺床上,辗转
    反侧也总是半梦半醒的感觉自己一直泡在水里在洗个不停。
    好容易挨到天亮,我被小丫头轻声唤醒,直觉得身体酸乏,懒懒的不想多动弹。可是小丫头却说布占
    泰卯时已派人来唤了三次,于是匆匆用了点早膳,不情不愿的往正屋赶了去。
    才到得院门口,忽听"呜"地一道尖锐呼哨声破空拉响,哨声谙哑嘶厉,乍一听像是鬼在哭狼在嚎,
    十分刺耳。
    随着那历经几秒钟的哨声停顿,一声低噎的惨呼随即响起。
    我心里倏地一抖,急急的跨进门槛,却因视觉冲击太过猛烈而僵住。手扶在门框上,慢慢惊愕的滑坐
    在门槛之上。
    院内,布占泰
脸色凝重阴冷,左手掌心握着一张巨型铁弓,弓上搭了一枝去掉铁制箭镞的苍头箭。只
    见他扣箭的右手双指略为一松,咻地声,苍头箭夹起一股呜咽的尖哨凌厉的射了出去。
    我心一颤,一个"不"字噎在喉咙里未及喊出,便听惨叫声已然响起。对面两根木桩中间,娥恩哲赤
    裸着雪白的肩背,上身仅着了一件肚兜,双手凄凄惨惨的被吊在木桩上。
    布占泰再次搭箭拉弓,一旁面色惨白的穆库什再也忍受不住,身子微微抽搐,眼一翻竟仰天倒在额实
    泰怀里。额实泰仍是一语不发,然而面容憔悴,与昨日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呜——"带响的苍头箭再次射出。
    光秃秃的箭头戳中娥恩哲白嫩的肌肤,在她背上留下一点鲜红的印记,然后啪嗒落在地上。
    满地的苍头箭羽,娥恩哲的背上已是伤痕累累,圆点的红印带着一丝的血痕遍布肩背。布占泰的箭法
    使得极有技巧,每次都射她不同的部位,让她痛楚难当,却又绝不至于折磨死去。
    我捂住嘴唇,哆嗦着。
    这算什么巴巴儿的特意找人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就算是在替我报仇了么他在做什么以如
    此残忍的手法去折磨一个弱质女流,而这个女人却是他的妻子——虐妻!他到底……算得上是哪门子的男
    人!
    "咻——啪!"箭羽跌落,可娥恩哲已然不会吭声,她耷拉着脑袋,手腕处被绳索勒得血红,纤细的
    身子在炎热的夏风中如蒲草般轻微漂荡。
    "够了……够了……"好半天,我才找回我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大叫:"够了!"
    布占泰停下手,将铁弓换到右手,轻轻朝左手掌心里吹了口气:"东哥,这是家事。家有家规……你
    莫插手。"
    额实泰终于动容变色,猛地从斜刺里冲出,跪在布占泰跟前,抱住他的双腿,悲痛欲绝的叫道:"爷
    !您还不如拿弓弦直接绞死妹妹,爷的右手箭妹妹已然受不了,您若是换成左手,还不如直接赐她一死,
    免了她的活罪吧!"
    "滚开——"布占泰愤怒的抬脚将额实泰踢出老远,"就是你这贱人平时教唆的,你以为我就不会收
    拾你了么"左手将弓弦拉满,苍头箭直接瞄准她的脑门。
    我吓得全身直冒冷汗。素闻布占泰箭法如神,有个别号称之为"何叱耳",意思乃是左弓。也就是说
    他不仅能和正常人一般右手挽弓射箭,还能左右开弓,而左手比右手更加灵活有力。
    如果换个现代点的说法,那布占泰九成九是个左撇子。
    "贝勒爷!"穆库什不知何时竟然醒了,醒来却恰好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忍不住尖叫,连滚带爬
    的匍匐过来,"爷!求求您!我们知错了!求您饶了姐姐们这一回吧!爷,您要罚便罚我吧!"
    "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布占泰满腔愠怒。
    我忽然发觉他这不只是单纯的在为了我而发泄怒火,就某种程度而言,他其实是在借着这爱新觉罗家
    的三个女儿在发泄对努尔哈赤,以及建州的强烈不满和愤慨。一如……当年被圈禁于费阿拉城梅园之内,
    这在他心中必然留下深刻阴影,成为伴随他终身最隐晦的伤痛和侮辱。
    他不过是伺机寻了这个古怪的理由得以发泄私愤罢了!
    弓箭从额实泰的额头撤开,忽然箭头一转,竟是"嗖"地下朝昏迷中的娥恩哲射去。当时我已离得娥
    恩哲很近,事发突然,我连想都没想清楚,就任由动作先行于大脑一步,转身抢扑在娥恩哲的背上。
    "啊!"我低低的喊了声,疼得呲牙咧嘴,嗷嗷直叫。
    "东哥——"身后的布占泰激动的大叫一声,哗地扔掉弓箭,飞步向我奔来,"东哥!为何如此冲动
    ,要替这贱人挡箭方才有多危险,你可知道真真吓死我了!"
    有多危险我是不清楚,然而我却清楚方才那枝苍头箭已然射中了我的肩胛骨,伤处此刻正一阵一阵的
    隐隐抽痛,痛彻心肺。我也只剩下张着嘴吸气的份儿,根本连一句整话也说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