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竹清苦巴巴地拎着一包袱烧饼回来时,时辰已经过午时了。
姜菀颇有些怜悯地看着这孩子脸上擦不尽的汗水,心想:回去要叮嘱金檀他们,莫要在大日头下来回跑,不然如果中了暑,可真是难熬。
原本那些人是要跟着送到城门口的,但因着发生了宋捕快这一回事,所有人都生怕自己表现的太殷勤,再被县令大人临时加到巡视队伍里,遂个个站在县衙门口目送着县令大人离开。
姜菀等看不到男人背影时,才转过身准备离开。
才走了几步,她就觉得隐约有人盯着自己背后,下意识地回头,正好对上一双沉寂平静的眼睛。
回店里的路上,姜菀还在想,那男人瞧着也不像是捕快一类的,一袭青衫似乎是读书人?
但为何又一直盯着自己瞧?
她揣着疑惑边想边走,也没怎么看路,还是听到安顺的声音才回过神。
“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姜菀回头,见安顺满脸都被晒的通红,汗水顺着下巴往下落,一时有些酸涩,道:“这孩子,怎么把自己晒成这个样子?不知道到旁边阴凉处站站吗?”
“没事。”安顺笑呵呵地用衣袖擦了擦脸,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夫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些事情,已经弄完了。”姜菀不欲多提秦肆那边的事情,索性转了话题:“你打探的怎么样了?早市可有异样?”
安顺这才想起来正经事,脸色一肃,道:“还真被您猜对了,那……”
姜菀见他还要讲下去,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先回店里再说。”
“是,夫人。”
安顺挠了挠头,嘿嘿直笑。
回到店里,姜菀也没急着问他什么情况,先让金檀打了水给他洗脸,又让长姝泡了去暑气的茶看着他喝了,最后才开口问他:“怎么回事,说说吧。”
“小的过去时,刚好就看到有人收摊,大概瞅了眼,也是卖吃食的,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吃食,因为他们收摊太快了,我过去时,他们已经卖光了,打听了下,说是什么饼。”
安顺说着,又将长姝倒满的茶一饮而尽,舒服地喟叹。
姜菀皱了皱眉。
收摊那么早,肯定是已经卖光了,又是饼,怕是婆婆之前担心的事情真发生了。
“我知道了,你下午回屋子里休息会儿再忙吧,反正也没什么人。”
姜菀嘱咐了一番,又上楼看了看睡着的小尺西,这才下楼跟金檀道:“这件事你们先不要急,等明日我去瞧了再说。”
金檀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夫人要亲自过去。
姜菀见店里没人,都干杵着也没事干,索性提了些烧好的羊肉,准备去看看霍姐姐家的阿璇。
等长姝把东西准备好,她叫上丁香一起直奔霍氏家里。
日头太大,一路上姜菀走的并不快,倒就算如此,到霍氏门口时,也不过用了一刻钟。
敲了敲门,听到院子里传来霍氏的声音,她就停了手。
哪知开门的却不是霍氏。
“你是……”姜菀迟疑地瞧着有些眼熟的男人,目光落到他怀里抱着的阿璇,遂改了口:“您是阿璇的父亲吗?”
男人没应声,疏离地点点头,继而将门口的位置闪了出来。
姜菀抿了抿唇,领着丁香进门,眉头却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
霍氏正在晒被子,回头一看,见进门的是姜菀,脸上的笑容顿了下,才道:“菀儿?”
“霍姐姐,我来看看你跟阿璇。”
姜菀忙调整了神情,笑盈盈地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是店里煮好的羊肉,也不知道你跟阿璇能不能吃。”
“来就来了,怎么还拿东西。”霍氏将手放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些无奈地说着。
姜菀见她不接,索性上前塞到她手里,“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总不能空手来瞧我们阿璇不是?”
提起阿璇,霍氏下意识地又朝她身后男人看了下,向来爽朗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无措。
“你看着阿璇,我先回书房了。”
林成安轻声说着,把女儿递给了妻子。
霍氏忙把阿璇接过来,看了看姜菀,朝丈夫道:“那你别一直看书,仔细眼。”
“嗯,知道了。”男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难掩情意。
等林成安走了,姜菀才故作毫无异样地朝霍氏笑着打趣道:“这就是阿璇的父亲?姐姐也未免藏的太深了些。”
“不是的菀儿。”霍氏有些牵强地摇了摇头,继而拉着她往正屋走。
姜菀把她放下来的食盒递给丁香,吩咐道:“把食盒放到霍姐姐厨房去。”
“是,夫人。”丁香应声离开。
在正屋坐定,姜菀这才又开了口:“我今日上午刚好去县衙给相公送了些吃的,感觉好像见过阿璇父亲似的,莫非阿璇父亲是在县衙里当值?”
一向爽朗的霍氏有些拘束地朝她笑了笑,将女儿哄着去一旁玩儿,等屋里没有其他人了,认真地答道:“菀儿莫要误会,我家相公确实是在县衙里当值,只是他性子沉默寡言,外人看来总是有些孤僻,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想着提,倒是没想到菀儿早前又刚好见到他了……”
“这没什么的,姐姐莫要觉得不好意思。”
看出她的不安,姜菀浅浅地笑了笑,安慰她道。
霍氏叹气,“其实也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我家相公叮嘱了我,所以我没提过这件事,如今倒是觉得不太好。”
姜菀本就没怪她,此时又听霍氏这么讲,估摸着应该是秦肆与这男人之间怕是有些不和睦,也没当回事,只想着等秦肆回来,再问问他。
关于这茬,二人默契地暂且揭了过去,转而说起林璇的事情。
“姐姐昨日说阿璇不舒服,今日我瞧着她脸色是不大好,可去荣德堂看过了?”姜菀饮了口茶,轻声问道。
霍氏摇了摇头,“阿璇都是老毛病了,去了也是老一套的煎药。”
姜菀恍然颔首,有心想问问是什么老毛病,但见霍氏提起女儿就魂不守舍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再继续开口询问。
因着撞见林成安这时,姜菀也不好意思多坐了,呆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借着店里有事离开了。
她前脚走,林成安后脚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相公,这样瞒着菀儿,我心里总觉得愧疚。”
霍氏见男人进来,微微叹道。
林成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必担忧,等回头秦肆回来,我自会去说明情况。”
“可你不是说……”
霍氏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只是用手指了下天,满脸复杂。
“这段日子瞧着秦如山还不错,想必上面已有决断,这些事情你莫要挂怀,把我们阿璇照顾好,其他的交给我就是。”
林成安将她轻轻揽到怀里,语气温柔,哪还有在外人面前时的冷淡。
霍氏安心地闭上眼点点头。
那边,姜菀出了院子,一路往知味堂的方向走,丁香跟在她后面,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夫人,那霍娘子的相公竟是县衙里的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