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千古有些气愤,想开口说话,但被姜寐止住。
姜寐道:“本不该打扰,只是这次人命关天,实在不能再耽搁。”
顿了顿,她又道:“中了蛊毒的是我的夫婿,他叫楼千吟。原本是浔阳楼家的家主,医术高明,为人忠义,救过无数的人。
“现如今他性命危在旦夕,我别无他法,只能来恳求老人家出手相救。”
老者并不言语。
姜寐又道:“老人家可还记得楼霄前辈?论辈分,他应称呼您一声幺叔的。他便是我夫婿的爷爷。”
楼千古道:“我是他的孙女,我该称呼您一声幺叔祖。”
姜寐道:“听说楼爷爷小时候十分受幺叔祖的照顾,幺叔祖喜欢他,他也常常跟在幺叔祖后面。只是后来楼爷爷一脉遭逢内变,楼爷爷远赴海外,方才断了联系。”
老者缓缓抬头,看向姐妹俩,半晌道:“那又如何?”
姜寐道:“倘若幺叔祖能够救救我夫婿,我无以为报,定与夫婿一起侍奉幺叔祖终老。”
老者没再说话了。
久久的沉默里,外面铁笼里的长老蓦然道:“你们竟也指望他顾念亲情,看样子昨天死的那些族亲还不够多。我的死活他尚且不会管顾,又岂会管你们的。
“你们可以指望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永远不要去指望他。”
再后来,老者似乎不满自己被打扰,无数虫子从黑暗中爬来,顺着门口微弱的光涌动,不管台阶上、地上还是周遭的石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一片。
赵歇心知不能再耽搁,便启动机关关闭了石门。
最终姐妹两个无功而返。
姜寐回到营帐,楼千吟未曾醒,她草草洗漱,便昏昏沉沉地倒在床上睡了一觉。
没想到入夜以后,她又来了石洞。
这次她支开了敖辛和楼千古,自己独自前往。
到石洞中时,牢笼里的长老正有些癫狂。
因为他发现他皮肤下面的血管里已经开始长了极细小的黑斑。
但那不是黑斑,而是粘附在血管壁上的虫卵。
公蛊母蛊已经开始在他体内产卵了。
看得见的尚且是这些,那血液中流淌着的看不见的就不可估量了。
他被禁锢起来,真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体内的虫卵不断地繁衍生长。
那长老被用布条卡住了嘴,没法咬舌自尽,说话也说得十分含糊,他颇有些穷凶极恶地,冲着姜寐不停地低低吼叫。
姜寐站在石门前,缓了缓神,而后启动机关打开。
里面依然是漆黑一片。
她提着灯,缓缓往里走。
毫无疑问,里面的虫子又像是受了某种刺激,叫嚣沸腾起来。
仿佛恨不得冲过来,将她淹没。
她壮着胆子,径直在空地上跪了下来,道:“求老人家救救我夫婿。”
无人应她,只有外面长老痛苦的吼叫声时不时响起。
以及这地底下此起彼伏的疯狂叫嚣的虫子。
随后楼千古和敖辛赶来,见老者无动于衷,便搀扶着她回去。
可只要她一有时间,她就会到这里来,跪地相求。
而且每日都愈往台阶下面走两步。她能感觉到那些虫子十分躁动,恨不得全朝她飞扑过来,但始终未曾真的轻举妄动。
想必它们是要听这老者的命令的。
后来,也不知她跪了多久,终于老者在黑暗中先出声道:“又是你。”
姜寐迷迷糊糊抬起头来,道:“说来惭愧,我又来求老人家救救我夫婿。”
下一次来时,她带了些东西来,道:“老人家在此度过了数十年,整日以毒虫为食,我不知道老人家以前爱吃什么,就准备了些酒水和小菜,老人家可要尝尝?”
一抹微光下,老者眼神异常矍铄,道:“那你往台阶再走几步。”
他眼神和神态皆是冰冷森然,仿佛在诱使她走向死亡的深渊。
如此残忍麻木的人,看见自己的族亲后辈在眼前死去都无动于衷,更遑论她一个素不相识之人。
可她还是抬脚往下走,一步一步,下面的虫子开始变得疯狂,声音极其刺耳。
她走到了台阶底部,灯笼所照之处,发现她已被密密麻麻的毒虫围在了方寸之间。
只要它们群起而攻之,她毫无退回去的可能,只得变成和那些白骨一样的下场!
温黄的光照得她脸色极其苍白,可那眉眼之间,全是坚定之色。
无她可以后退的余地了。
她抬脚,试图再往前走,不想在落地之前,那虫子却分散两边,给她让了一只脚的位置。
她壮着胆子,又走了两步。
灯笼光下,她终于能够看清这老者的模样,而老者也能看清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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