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战损
外头客厅里的高朗，原本还因为第一次来贵族家做客而战战兢兢，此刻听到迦南这脆亮的一嗓子从厨房传来，不由自主地夹紧了腿。
“咳咳咳——！”苏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得脸都红了，“什么......什么情况？”
迦南从篓子里拿了一枚脆果，也是一种合成的零食，口感硬脆，但没有蛋果干那么硬，迦南将脆果上下抛了抛，最后那下，脆果并没因为重力落回她掌心，而是就那样悬浮她掌心之上。
这算是迦南家祖传的异能了——念力。
迦南就托着悬浮掌心的脆果，细细说来，“哥哥刚联络我时告诉我的，说苏泽伟被紧急送承去医疗所，听说好像就是他下面......”
她目光往下三路扫了一眼，嘴里模拟出一个爆破音来，然后下一秒，念力捏碎了手中的脆果。而且脆果的碎片并未散乱下来，就保持碎散的模样悬浮在空中。
形容倒是更能让人联想到苏泽伟关键部位的惨状。
“他怎么......”苏瑶第一时间倒并没反应过来苏泽伟为何会搞成这样。
“谁晓得呢，人贱自有天来收呗。”迦南满脸解气的畅快。
苏瑶猛地想到苏泽伟被林修拖走时，她看到的，那个男人眼里酿着的戾气，因为见惯他淡漠的眼色，当时只道是错觉。
眼下再想想。
苏瑶眨眨眼，心情莫名就变得很好起来。
迦南看到她脸上笑意，就伸手捏住她脸颊向两边拉扯，“你还笑！”
苏瑶被扯着脸，说话都口齿不清了，“你撒开我......”
好不容易从迦南的魔爪中挣脱，“苏泽伟得了报应，不笑难不成我还哭么？”
“你那脑残伯父伯母肯定觉得是你干的。”迦南撇撇唇，“毕竟你在学院擂场揍了苏泽伟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擂场有监控的，和我有屁关系，真要我来动手......”
高朗在客厅听着里头传来两人这对话，差点就要坐不住了，苏瑶也就算了，高朗在试炼是亲眼见了自家老大是什么本事什么脾性的。
但没想到迦南看起来娇俏柔婉一贵族小姐，居然也这么彪悍，听起来就很暴力的样子。
“话虽然这么说。”厨房里，迦南皱眉看着苏瑶，“你那脑残伯父伯母又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才不会管究竟是不是你干的，就只需要有个人迁怒罢了。”
苏瑶弯指挠了挠鼻尖，“就算会有麻烦，我还是觉得挺解气的，麻烦就麻烦吧。而且......他们现在有的是事情要烦，应该也顾不上找我麻烦。”
难怪选拔结束之后，苏满没派人来迦南这儿找她麻烦。
苏泽伟废了。苏满和金玉兰就这么一个儿子，金玉兰嫁进来的时候，苏家还没有后来这么讲究血脉资质，而她一胎就得子，而且还是个有资质的儿子，于是整天作威作福的。
现在好了。儿子废了。
就苏家那把传宗接代，把家族血脉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德行。苏满现在恐怕更担心的是自己的血脉，而金玉兰该担心的是丈夫会不会因为这事儿，而给她找什么麻烦，因为她这个年纪了，不好生了。
迦南还在一旁叨叨什么，苏瑶也没太注意听，直到听到迦南说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你可是夜翼大人亲自监考的。”
“嗯？”苏瑶回过神来，笑道，“夜翼大人真是好人。”
苏瑶将做好的食物端了出去。
高朗赶紧站起来帮忙，食物的香味是这世间最美好的气味！高朗从来没有吃过正经的天然食品。
他是第四区出身，食物要么就是营养膏，要么就是第四区那些粗制滥造的变异兽肉或是烤眼睛那样的东西。比营养膏有味，但着实算不上什么特别美味的。
以至于，高朗甚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筷，不是不会吃，而是......不舍得。
反观一旁的秦逸云，动筷得非常自然自在，就像是对天然食品习以为常。
苏瑶当然没有邀请她一起前来的意思，但高朗总归是个心地善良的，虽然还记着秦逸云在试炼里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事儿。但也知道，试炼本就是个生死不论的地方。
第四区长大的孩子，有的身上会有一种对生死的豁达。高朗显然就是这样。
所以苏瑶在邀请高朗的时候，高朗就有些于心不忍地看着这个从城外第五区前来的，算是人生地不熟的秦逸云。尽管高朗自己其实......也是个人生地不熟的状态。
而迦南又是个明朗善良的性子，只以为他俩都是瑶瑶在第四区认识的朋友，所以相当热情，秦逸云又是个演技卓绝的，早已经在迦南面前刷了好感。
于是......这就齐聚一堂了。
此刻，秦逸云对高朗的态度和说话，倒是让苏瑶有不少的改观。
秦逸云给高朗碗里夹了一筷子，动作表情都极其自然，“以后成为猎人了，吃天然食品的时候多着呢，现在没什么好不舍得的，早点习惯吧。”
高朗垂着头点了点，这才捧着碗，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贝似的，吃得特别的珍惜。
晚饭过后，四人还去第二区的商街逛了一圈。高朗是第一次来第二区，秦逸云神秘莫测就不清楚了。
苏瑶买了几件小礼品，一枚非常漂亮的发夹，一块蚕丝手绢，一本复刻版的书籍，一只笛子，一包坚果，还有一根做工精良简单大气的项链。
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色，甚至可以说，都贵得很。看得高朗咋舌，原本还想着买点什么送给苏瑶，感谢她在试炼中的照顾呢，这想法直接就歇了。
苏瑶多少也看出来高朗这念头，于是去角巷的时候，就直接点了高朗，“你买酒。”
也不是什么原浆酿造，角巷的酒馆也都是合成酒精来着，价钱比第四区的合成酒精高不到哪儿去，高朗兴高采烈的买酒。
四人喝酒闲聊，距离倒是拉近了不少。
晚上回到家，苏瑶睡迦南房里，客房给秦逸云，高朗客厅沙发，尽管这样，高朗也觉得很不错，他从来没有在第二区这样干净的地方待过，空气里没有灰雾的味道......
房间里，迦南眼睛亮晶晶的，让苏瑶表演。
“哎我也不是卖艺的......”苏瑶躺在床上笑，很是无奈的样子。
“谁叫你以前从来没告诉过我！”迦南撅了撅嘴，倒也不是生气的样子。
但苏瑶还是有些愧疚，小时候，迦南第一次觉醒异能时，第一件事情就是兴高采烈地跑去告诉她。
而她觉醒了异能却没告诉迦南。其实迦南是有理由生气的，但这丫头也不生气，就只是想瞧瞧而已。
苏瑶一下子就心软得不像话，轻叹一口，就抬手起来。
藤枝在她指尖生长，隔着老远的伸出去，拉开了窗户，看起来柔软的模样，却瞬间绷直，然后呲啦一声，划开了窗帘，显露了锋锐的攻击力。
迦南赞不绝口，想到瑶瑶上次连夜离开的时候攀墙离开的，“那时候你就用上异能了的吧？是我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舅舅留给你的什么新奇工具呢！”
也可以这么说，苏瑶觉得自己体表那层随心而出的无形软刺，的确可以说成是一些藤蔓表面会有的藤刺。
睡觉前，迦南声音困困地说道，“入学前你就住我这儿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学院。”
苏瑶有些犹豫，所以没做声。她有自己的顾虑，主要是不想给迦南带来麻烦，虽然迦南从不抱怨，但苏瑶自己也清楚，多的不说，单就上次苏家的人来迦南这儿寻她，其实就已经给迦南添麻烦了的。
迦南等不到苏瑶声音，自己又困得很，所以就自顾自继续说道，“现在你板上钉钉是学院的优秀学员了，苏家应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把你怎么样，二流贵族还没牛到能和学院做对。”
苏瑶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迦南的头发，“睡吧。”
翌日，苏瑶打算去找宋煜，顺路......好吧其实并不顺路的，朝着原本停放着夜翼大人的那辆巨无霸的地方过去。
揣着昨天在第二区商街买的小礼物，是抱着碰碰运气的念头来着。毕竟昨天林修说的是明后天就走。
但原本停着巨无霸的地方已经车去地空，周遭光景明明没有什么区别，但苏瑶莫名就觉得有些萧瑟的味道。
她吸了吸鼻子，默默转身朝流光塔的方向而去。
宋煜站在流光塔前的广场等她。委员会总部就在流光塔里头，而且流光塔旁边的这些建筑里，也有不少是猎人委员会和城邦委员会的职能机构的办公场所。
苏瑶抵达的时候，正好目睹了一队战损的猎人回来复命的场景。
她往一旁让开，静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经过。
队伍只有三人，从他们胸口的猎人徽章看来，都是银星猎人，两个银星一级猎人，一个银星二级猎人。
形容极其狼狈，浑身防护服都有些破破烂烂的。
那两个银星一级的，身上很多伤口，虽是已经止血，但还没能愈合，翻开着露出内里猩红的血肉，可见都是经过紧急处理之后的，天知道当时会是怎样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势啊。
那个银星二级的猎人的伤势更是惊心，一条腿因为受伤，走路有些瘸拐，而一条右臂的袖子，在手肘处扎了个结，小臂已经没有了，齐肘截断。
而且，这三人的猎人等级，按照城邦内猎人委员会对猎人队伍的规定标准来看，三银星以下的猎人，队伍必须有五人满配。
如果是这样，这支战损的队伍......
苏瑶看到了他们臂上绑着的黑纱，看到他们脸上那些天昏地暗的巨大悲凉。他们的悲凉不是因为自身的伤势，而是因为没能活着回来的队友。
他们伤成了这样，也没第一时间去休养去治疗，而是先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是流光塔，因为这里......有供殉职猎人安息的纪念堂。
苏瑶想到纪念堂里那一座座黑色的慰灵碑，上面密密麻麻的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每一个刻在冷冰冰慰灵碑上的名字，都是出现在某个人的梦中时会使之肝肠寸断的人。
他们拖着伤体前来，想必是为了让队友在外游荡的孤魂，能第一时间安息在那黑色的厚重石碑上。
“怕吗。”
宋煜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在苏瑶身后，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带着安抚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