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基因崩溃
要说这金玉兰愚蠢归愚蠢，有时候又有着些她的机灵，这么多人围在这儿呢，人人都还在讲究什么礼貌啊体面的，只有她，一个动作简单直接就扯碎了这些挂在表面的假情假意。
苏瑶瞳孔一缩，甚至没有动作，她手没动，但小咕噜早已经无声无息地探出了它的‘爪牙’。金玉兰的手在空中就被截获了。
空气中瞧着明明什么都没有，但金玉兰却能察觉到自己的手臂不能再往前近哪怕一寸。有无形的力道在阻止她的手，甚至力道很大。
“哎？”金玉兰察觉到了之后，眼睛倏然就亮起来了，简直就像商人介绍自家的商品一样，转头就对那位衣服上别着沃伦家徽的男人说道，“沃伦先生，你看，这就是我们苏家族女的本事和档次，已经能够娴熟的将内能控制到这样的水平了！”
那种推销商品的口吻简直让苏瑶觉得作呕。
那柄短刀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并没让人反应过来，因为太过突然，根本没人看清楚持刀人的动作。就像是那刀是忽然凭空出现在了金玉兰的手上。
其刃之锋利，其速度之快。
金玉兰甚至是先看到了地上那一泼带着皮肉的鲜血，沾染着第四区地面的尘霾，变成浑浊泥泞的一滩。
再看到了自己手臂上被削掉一块肉的齐整伤口。视觉都跟上了之后，脑子也反应过来了，最后才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剧痛。
她吱哇乱叫了起来。
“你！”苏满目光震怒，心中大骇。蓝嘉年说动手就动手实在太不讲道理！这和第一区以和为贵靠谈话解决问题的方式完全风格不同。
苏满自己的胳膊之前被苏瑶拗断了，用了最好的医疗处置也得一周时间才能痊愈，现在都还没好全呢！
金玉兰大喊大叫的吵得很，眼下有沃伦家的人在场，这自然有失体面，苏满刚想让家族猎人将她先扶上车去呢，金玉兰却是忽然紧咬嘴唇地忍住了痛呼，任由家族猎人给她伤口喷上止血喷雾。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瑶，目光恶毒。
“你们有你们的规矩，蓝某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去第一区我不会轻易冒犯你们的规矩，但你们来第四区也最好不要冒犯我的规矩。”
蓝嘉年伸手拉了一下，将苏瑶带到了身后去，“要是第四区试炼场哪个掌盘的对自己的人棋不管不顾，传出去也就不用干了。你却当街想扒我的人衣服？”
蓝嘉年冷笑一声，“死肥婆，你好胆。”
金玉兰本就面色难看，此刻更加灰败，但她依旧恶毒地盯着蓝嘉年身后，尽管苏瑶被牢牢挡在后头，金玉兰的目光却像是想用目光穿透似的。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你不承认你是苏瑶嘛？没关系，你总会承认的，知道今天为什么带你父亲一起来么？”
苏瑶站在蓝嘉年身后，默默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由自主地伸手紧攥着蓝嘉年后腰的衣边，心里脑子里则是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再三告诫自己养的那棵单纯可爱又护主的小树。
小噜噜，你别怕。
不管等会看到什么，看到我怎么样，你都不要生气，我不会有事的。
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么这么多人，很多是坏人，我还不够强，没有强到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保护你。所以你一定不能暴露，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瑶用意念一遍又一遍地同小树强调，小家伙很有些不安，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她脑子里不断响起，像是在脑子里煮一锅开水。
但哪怕这样，苏瑶还是听得清楚金玉兰那充满恶意的声音，宛如地狱传来的声音一样阴诡恶毒。
她说，“因为你的基因锁需要他来启动啊。”
这个答案并没让苏瑶觉得震惊，因为并不是意料之中，而是意料之内的事。
其实早在看到苏源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苏瑶并没有什么见到父亲时的哀伤愤怒难过这样的太过负面的情绪，当然正面的情绪也没有。
对没有放入感情的人，其实很难激起情绪起伏。哪怕是血脉之亲，在面对着的时候，也知道是血脉之亲，但依旧可以非常冷静的非常理智的去思考。
苏瑶当时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并不是把她父亲带来了，而是把她基因锁的启动人带来了啊。
听到基因锁三个字的时候，蓝嘉年眉心拧了拧，越仁在一旁，如火般艳丽的红唇紧紧抿了起来，尽管她在酒馆里和人胡吹海侃的时候，也曾经表露过对那些贵族女眷的不齿。
也曾经幸灾乐祸地说过，真想看看她们基因锁启动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那种基因崩溃的痛苦是什么效果，那种能让委员会也只能说成是家族遗传病的，来自于还在娘胎里时就经历基因改造，是什么样子。
但此刻，越仁却是有些紧张，有些不忍。
她以前总对贵族女眷不齿，鄙夷她们活得像个物件一样。但真正看到苏瑶这样的女孩儿，年纪轻轻的要和既定的命运作斗争，越仁才真正看到了这会是有多艰难的一条路。
也不是那些活得像物件一样的女人不愿反抗，而是这条路太难走了，而她们从小在象牙塔一样精美的笼子里，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豢养里养废了翅膀，没有了挣扎和飞翔的力量。
“动手吧。”苏满冷笑一声，转眸对苏源说。
苏源很沉默，一直一语不发，表情看上去是一种漠然麻木的无动于衷。
他似乎对金玉兰和苏满并没有多亲近，但对苏瑶，似乎也没有什么感情，表情里并没有任何起伏，自然也不存在什么不忍。
苏瑶对他根本就没抱有什么幻想。
她曾经预想过无数次，作为一个烙着基因锁的人，自己可能要面临的基因崩溃，究竟是怎样的痛苦？她不是被多精细养大的孩子，甚至有时候养得还挺糙的，姚谦锻炼她的时候，也没少有受伤的情况出现。
所以，会有多痛苦？比肩膀脱臼的时候要痛苦吗？比肌肉扭转的时候要痛苦吗？比肋骨骨折要痛苦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好像还好，也不是不能忍，苏瑶自认是对痛觉比较迟钝的，相对比较能忍痛的人。
但直到真正感觉到了那痛，苏瑶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所以为，有多天真。
那是甚至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其剧烈程度，会让人觉得，好像浑身四肢百骸，所有的细胞，都被碾成了小小的微尘。
那种疼痛是蔓延开来的，并不是一瞬间炸开，而像是先丢下了一颗小小的，小小的火星，然后很快就燎燃开一片，再不断不断扩大。宛如整个人都要被碾碎被烧尽被凌迟拆骨扒皮抽筋。
并且，是没有停息的，这种疼痛从开始到顶点，便不会再落下，不会有什么缓解来给人以喘息的时间，没有，就持续在最痛的时刻。觉得自己仿佛连人都不能算了。
无论是苏满和金玉兰，还是跟过来准备看热闹的苏莹，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瑶看，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期盼，像是在等着她宛如困兽一般尖叫嘶吼，等着她跪地求饶。
有时候有的人心理是相当诡异病态的，越是看惯了素来骄傲的人，就越想看到她跪地求饶卑如尘埃的样子。
但苏瑶却并未让他们如愿，她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垂头站着，就和先前一模一样，安静伫立。
只有越仁站在她旁边，所以能感觉到她先前有着非常不明显的浑身一震。蓝嘉年挡在她身前，则是能感觉到她在某瞬间，原本只是轻轻捏着他后腰衣边的手指，陡然用了几分猛力，手指攥着那单薄的布料，因为用力而有些发抖。
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她很痛，她在受苦。
越仁觉得自己一时间有些呼吸不畅，看着这个十八岁的少女隐忍的模样，真是会于心不忍。
越仁侧目看了蓝嘉年一眼，蓝嘉年眸色很深，他冷冷扫了苏满他们一眼，用一种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而后勾起嘴角挑起个邪气的笑。
“这就完了？不是说我的人是你们的族女么？我听说你们贵族基因锁启动起来很嚣张的，无人能扛得住那种痛苦。祝你们那位族女好运吧，她要是鸟悄的被痛死在哪个不知名的旮旯里，可就一了百了了。”
蓝嘉年的笑落在苏满他们眼里，甚至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就是那种......第四区的贫民对第一区的贵族有着嫉愤的恶意，若是看到那些贵族老爷们遭罪，烂泥里打滚的贫民们当然会有的幸灾乐祸。
“好了，我最后说一次。现在，都从我酒馆前滚开，不然下一次就不会只削一块肉了。”
蓝嘉年这话声音刚落，旁边一道淡漠的声音传来。
声线是磁性的低沉，带着些许嘲弄，起伏不大地说道，“姓蓝的，你可真是脾气越来越好了啊。被人连家门都围上了还能在这儿侃侃而谈呢？”
声音至，血雾冲天而起。紧接着是刀入鞘时的噌一声金属声，很有质感。
下一秒，在人群最后一排的那一队家族猎人身形轰然倒塌。